第8章 尚有余热

    离烨屏住了呼吸，小心的缓缓扭过头。
    背后的山林中，黑暗里足足十余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透着凶残的兽性，令离烨从脚底板麻到了天灵盖。
    盯着猎物的狼群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狡猾的慢慢将离烨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离烨大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分布在黑暗中猩红色的眼睛，已经将他完全包围了，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而且在微弱的月光下，狼背上的银毛被照的发亮，移动着的狼群，宛如一闪一闪的锋利刀刃。
    离烨听邻居说起过狼的习性，他此刻强忍着颤抖的身躯，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眼角的余光瞥向每一处能逃跑的方向，但他绝望的发现，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背后这面峭壁，离烨咬了咬牙，这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
    拼了！摔死，总比被吃了好！下定决心后，他面朝狼群缓步向退去。
    他不能把背露给狼群，如果露出弱点，等待的狼群会立即攻击。
    紧张的与狼群对峙着的离烨，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峭壁之下，面前的狼群也缓缓的接近着。
    不能再拖了！离烨一咬牙回头拼尽全力一跃而起，紧紧抓住了峭壁中的石缝。
    “嗷！”
    狼群疯狂的一拥而上张着血喷大口向着离烨扑去！
    凶残的狼群，让离烨仿佛感受到了生死威胁，近乎九十度峭壁，离烨‘嗖嗖’的爬的极快。
    狼群不停的跳着扑咬着，但好在超常发挥离烨的爬到的高度暂时还是安全的。
    埋头猛爬的离烨一口气足足爬数十丈高才停下，撇过头，看着下边扑咬着的狼群够不着他，略感心安的他，想起刚才的遭遇，不忿的对着下面的狼群一顿发泄。
    “蠢狼！你倒是跳啊！你丫跳啊！”
    “来，小爷就在这，你来咬一下试试！”
    “哈哈！够不着我吧，看你们的蠢样子，还狼呢，像傻狗一样！”
    离烨越骂越欢，但仍然感觉不解恨，确定了下边的狼群确实够不着自己。
    想出了极为解恨的办法，毕竟还只有八岁，其他办法倒是想不出来，唯一感觉最解恨的就是吐口水……
    “我唾！我呸！啊~~呸！”
    离烨憋红了脸连续吐了好久，直到离烨干咳了好久却吐不出来才停下，他感觉喉咙却干的不行，嗓子眼都粘到了一块了。
    看到到嘴边的猎物跑了，饥饿的狼群本就有些恼火，在离烨的口水攻击下，狼群彻底疯狂了。
    “咳咳，算了，蠢狗们再见！哈哈!”
    离烨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可得意忘形的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打招呼的时候竟然扭起了屁股，本就极为险峻峭壁，突出的石块再也支撑不住了离烨，离烨一脚踩空，随着碎石滚落了下去。
    “哎呦！完了！完了完了！”
    一脚踩空的离烨，直接就在近乎九十度的峭壁上滑了下去，离烨拼命的想抓住支撑物，但下滑的速度过快，离烨被挂出了一道道的血痕，也没有抓紧支撑物。
    直到离地面仅仅数丈的时候，运气还不错的离烨才紧紧的保住了峭壁中生长出的一颗藤蔓。
    “嗷呜~”
    狼群看到滑落到近在咫尺的猎物，疯狂的向上扑咬了起来，其中一只最为健壮的狼王，张着血盆大口，蓄力一跳！一口咬在了离烨的屁股上。
    ‘次啦’一声，一块碎布被咬下，离烨的屁股虽然侥幸留了下来，但也被锋利的狼牙刮出了一道血槽。
    紧紧抱着藤蔓的离烨，虽然缩紧了双脚，但垂直向下的他还是被咬到了屁股。
    离烨疼的一机灵，一手抓着藤蔓，另一只手急忙的抓住一旁的沟壑，向上窜着爬去。
    血液滴落在了狼群之中，更加刺激狼群的兽性，疯狂的嘶鸣扑咬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离烨的额头流了下来。
    此刻的离烨大气都不敢喘，咬着牙丝毫不停歇的埋头攀爬着。
    离烨是真的怂了，刚才挑衅的举动惹怒了狼群，狼群执着的在下边并没有丝毫的想要放弃离开的意思，而且他自己的屁股刚刚也遭了殃，他知道，现在如果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就不仅仅是摔死那么简单了，等待他的还有被狼群分食，估计连骨头也不会落下。
    忍着身上的伤痛，吃了亏的离烨不敢再嘚瑟了，无论是下边的狼群还是这险峻的峭壁，对于离烨来说都是极为凶险的，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对他来说只有登临山顶是安全的。
    离烨全神贯注的小心的在峭壁间的沟壑和碎石中，一点点向山巅进发。
    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啊，离烨感觉有些苦涩，现在的他，世间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都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想起昨日自己还在父亲的墓前一腔无畏的要为其雪仇，现在的自己却仅仅因为一面峭壁、一群野狼，拼尽全力才勉强逃生。
    实力！还是实力！离烨从未有过如此的渴望实力！
    他此刻清楚的明白，在这个世界，只有实力够强，才能有资格在惊涛骇浪中屹立在浪尖！在浮浮沉沉的命运之中闲庭信步！
    此刻，他要迈的第一步，要克服的第一个磨难，就是面前的女床山巅！
    挂在峭壁之上的离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不停的向上，不停的一次又一次克服一次又一次的体力接近崩溃。
    但离烨真正达到极限是意志力，他只是一名八岁的普通孩子，当后有狼群，前有不知尽头的险峻峭壁，真正考验他不是体力上的突破极限，而是不断被摧毁着的意志。
    这就是李木东对离烨的第一个考验，也是送给离烨的第一个礼物。
    道法再强，武器再利，远远不及无法摧毁的钢铁意志。
    李木东并不是想要为难八岁的离烨，他所期望的是离烨能够完成对意志的考验。
    这面峭壁就像是修道之路的缩影，凝心会神！克服困难险阻！磨砺着被摧毁着的意志！不断向上！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没有重来，没有退路！
    离烨的弱小的身躯早已经湿透了，视线也有些模糊，但他仍死死的抓着碎石，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登。
    他从未想过要放弃，骨子里的执着韧劲此刻显露的淋漓尽致，他毕竟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八岁孩子。
    漆黑如墨的山林间，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在清冷的女床山巅，将李木东的影子拉的很长，带着斗笠的李木东此刻站的笔直，斗笠下的白纱随风飘动着，看不出此刻他是怎样的表情。
    他的灵识一直关注着正在爬山的离烨，若果离烨有致命的危险，或者想要放弃，李木东一定会救下他。
    但绝不会再教导离烨习剑了，如果连这点磨砺都挺不过，那漫漫的修道之路又怎么能挺过去呢？
    与其勉勉强的强半路夭折，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做一名普通人渡过一生。
    灵识关注着的李木东知道离烨此刻的惨状，离烨现在的状态下，只要意志有一刻的摇摆，想要放弃，那么随之的就是如洪水绝提般全面崩溃。
    但离烨并没有停下歇息一下，虽然明显累的有些虚脱，眼神也逐渐迷离了，但仍然的不断向上。
    “离烨，你还真的没有让我失望呢。”
    李木东心情有些复杂，他希望离烨能爬上来，但又希望离烨能够放弃，做一名普通人开心的渡过余生。
    但李木东却不知道，离烨忘不了在那个雨夜溅在身上的殷红鲜血，那是他父亲流下的血！在自己父亲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刹那，离烨就已经不能够再开心的做一名普通人度过余生了。
    就像此刻在峭壁上攀登的离烨，手脚已经累到极限了，但就算咬碎了牙，也不能停下。
    支撑他的就是那烙印在心间宛如噩梦的那个雨夜。
    “父……亲，烨儿不能……放弃！我要爬上去！”
    “我……要报……仇！”
    迷离的眼眸深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执着。
    黑衣男子狰狞的面具和断裂绣袍下的异兽刺青……
    殷红的鲜血，倒在自己怀里的父亲……
    拼死一击之下父亲尸骨无存、红色火焰下化作的纷纷光尘……
    一幕又一幕萦绕在离烨的心间，又仿佛就在离烨在眼前。
    八年来离照与离烨在铁匠铺的一段段回忆尚有余热。
    菩提花下站在衣冠冢前一字一字发下的誓还回荡在耳间。
    离烨怎么能忘，也不敢忘，所以他不能停下，哪怕再累，他都要登到山巅！
    峭壁上有些摇晃的离烨，手脚早已经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泡，汗水早已经浸透了破旧的衣衫。
    就连头上白色孝布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但离烨却仍然没有停下来。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早已经感觉到疼痛了。
    “东……先生，我……做到了。”
    直到他依稀的望到一袭白色衣衫的李木东的那一刻，他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女床山巅，李木东看着面前已经昏迷的离烨，在心中终于认可了离烨。
    这一次，无关故人旧情，是离烨的执着打动了李木东。
    “孩子，今天往后，我便是你师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