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乌村驿站（2）

    听独孤怀这么一说，冷毅原本愤怒的脸上，起了一丝变化。
    愤怒渐渐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悄悄爬上脸庞，直到愤怒彻底消失，酸楚完全占据了整个脸面。
    冷毅低下了头，自从军以来，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回过家了，两年前？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云平，是圣国东部南方的一座城，是“南云十一城”之一。
    而冷毅就是云平人，他的家并不富裕，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在云平城里也无太多亲戚，一家六口人，父母、兄弟二人，姐妹两人，日子过的朝饥夕饿。
    后来，听闻当兵可以领钱和领粮，冷毅为了全家的温饱和生存，于是，便去从军了，而从军当日发的钱粮，冷毅就将其送到了家中。
    南云十一城，是镇南大将军司徒家的地盘，所以，在南云十一城招收的新兵，全都归于镇南大将军的麾下。
    镇南大将军司徒家，最大的职责就是保卫圣国东部的南方，因为，南云十一城的东面就是“门国”。
    特别是雁门、建安、枣阳、始兴四城，位于圣国与门国边界，也是抵挡门国的重要据点和城池。
    而冷毅入伍的那一年，圣国与门国在边境不断的爆发小规模的战役，少则几千人，多则数万人。
    当冷毅一入伍，就被派去了战场，在与“门国”的交战中，冷毅表现的很勇敢，得到了镇南大将军司徒无我的赏识，从一名小兵被破格提升为“虎威将军”。
    冷毅虽然作了虎威将军，但领兵也不过千人。
    要知道，这些军阀或者门阀，是不可能将自家的兵权分给一个外人，或者说不会让一个外人领兵数万以上的。
    他们会控制外人领兵的数量，以达到集中兵权之效，毕竟，兵权不能被分化，不然失去兵权，就会失去一切。
    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当冷毅拥有自己千人小队时，他也在无形中成了冲锋队，成了敢死队，每每与敌国交战，不管战役大小，他总是第一个冲入敌方，为此，他手下千人小队的成员，好似流水一样，一拨一拨的入队，然后一批一批的在战场上死去。
    队，还是千人小队。
    其实，镇南大将军司徒无我之所以破格提拔冷毅，只因为他经常这么干，要知道“虎威将军”在冷毅当上之前，已经有百十个人当过了，只不过这些人都成了黄土。
    说的更明白一些，虎威将军，是个冲锋陷阵玩命的活，是冲向敌人送死的差事。
    冷毅知道这个虎威将军意味着什么，不过，做虎威将军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按月领到钱粮，还有打仗胜利后的奖赏。
    奖赏包括最主要的两个。
    一个是上官或者说是大将军的赏赐，或赏财物、刀剑、铠甲，或提拔升官，升官之后，每月领到的钱粮也相应的增多。
    另一个是“人头赏”，砍下一个敌人的脑袋，赏多少钱，记多少功。
    不过，第一个赏赐是建立在第二个的基础上。
    虽然虎威将军是个要命的活，但是，可以得到钱粮，而得到这些钱粮之后，冷毅都会让人送回家。
    一时间，家里人的生活渐渐改善了，至少有饭吃，不挨饿了，这一切多亏了冷毅。
    虽然冷毅不想当这个虎威将军，曾多次想离开，但是每每想到自己是一家人的生活保障，若自己离开，家人又会挨饿受冷了，想到这里，冷毅只好强忍着万般的不愿意，每一个战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冲锋陷阵，只有这样，只有冲入敌方的阵地，只有打赢每一场仗，才能有功劳，有了功劳就可以得奖赏，领钱粮，然后寄回家，让家人衣食无忧。
    ……
    可是现在，虽然每年也都会将钱粮寄回家里，充当家人生活花费，但自从军那一日，就不曾回家一次。
    不，期间回过一次家。
    当大败门国从枣阳凯旋回云中而路过云平时，作为虎威将军的冷毅得到特许，可以回家探望亲人一回，不过，时间很短暂，冷毅匆匆的回了一趟家，看了几眼父母和兄弟姐妹，然后又匆匆的离开了。
    多年来，就这么一次回过家，也只是匆匆一回。
    这么多年来，冷毅时常想起家，时常在梦里回家，他思念家乡，更思念父母和兄弟姐妹。
    这是亲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是人无法割舍掉的亲情。
    还有家，让人眷恋、让人安心、又让人倍感温馨的地方。
    这一切好像血一样，溶入在自己的血管里。
    ……
    在听到独孤怀说“家”和“家人”这些字眼时，冷毅陷入了呆思之中。
    大厅里一片死静。
    独孤怀见冷毅许久没有答话，不禁转面看向冷毅，见冷毅这副神情，便知道这是思乡思念亲人的表情。
    牵挂和酸楚。
    对冷毅来说，他无法隐藏这种表情，他是铁铮铮的汉子，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士，他侠骨柔情，无法掩藏心中最柔软的情感，来自于对家乡的思念和对亲人的牵挂。
    见冷毅如此，独孤怀并没有笑他，这样的情感自己也有。
    不知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东榕街“留香坊”后的宅院里，在漆黑的房间中，当摘下脸上这个伪装的面具时，多少次，独孤怀想起了儿时因贫穷而病死的父母，自此之后，他背井离乡，踏上了流浪的路，而家乡也随着小独孤怀的离开而变成一种记忆。
    现在，再提到父母和家乡，已成了萦绕在心头的一种疼痛，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与遗憾，像触摸不到的如梦幻般的七彩泡影，看着很美，却永远触摸不到，或一触即破。
    再想起这些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再数数身上几多的伤疤，环首四顾，空空荡荡的房间，让人倍感孑然一身与孤零，漆黑里，独孤怀总是泪流满面。
    其实，他不喜欢夜，不喜欢黑暗，不喜欢穿一身黑，而黑暗可以隐藏很多东西，正是因为这一点，独孤怀喜欢黑，借着黑隐藏自己，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静静的流泪，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看见他的泪水，别人才不会看见他软弱的一面。
    而独孤怀希望用泪水减少遗憾，用泪水寄托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