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淼山主

    次日正午。
    无日城东门大开，定安王府三公子秦明流亲自带队，身后是陪都小朝堂的礼部部首孔皓为首的礼部诸官。
    只见一道青光划过天际，在浩荡人影前稳稳落地。
    却不是那碧淼山顶高规格的青仙冠，水纹长袍里，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面容。
    “这……”
    礼部众官面面相觑，只有三公子秦明流与礼部部首孔皓神情自若。
    “秦公子，孔大人，恩师斩魔心切，已经先一步入了无日城。门面礼仪之事，小道斗胆替恩师代劳了。”
    年轻道士满脸歉意。
    “早听闻清水真人收了位天资无双的关门弟子，今日得见，果真不凡啊。”
    “秦公子莫要捧杀小道，以三十岁之龄勉强破境五品，已是有负师恩。哪里称得上天资无双四字啊。”
    秦明流笑容略僵，他身为定安王府三子。以六十岁跻身六品尚能当那天才二字，这宋长春……
    宋长春满脸微笑，随着秦明流等人的拥簇入了无日城。
    入城一转，宋长春便朝着秦明流抱拳致歉。
    “三公子，此番前来身负重任，恐不能去王府一叙了。”
    “斩除黑蛟大魔自是大事，为兄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宋兄快去助清水真人便是。”
    本该是定安王见碧淼山山主的浩大场面。
    如今现身，却是两位年轻人。
    虽说都分量不轻，可意义却天差地别。
    好似心照不宣，两波人像是走了个过场，三百米后便各奔东西。
    眼见着碧淼山山主那关门弟子宋长春人影消失，秦明流脸上的笑容稍减。
    “陛下对父王的态度越发慎重了啊……”
    “公子也要慎言。”
    孔皓低语一句。
    ……
    宋长春刚刚走过转角，就好似被人提起，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已然出现在镇魔院一角，身前自然是恩师清水真人。
    师徒二人好似将刚刚见“地主”的大事忘了一般。
    城门之礼，定安王和天武道首皆未出面，本就耐人寻味。
    清水真人眼中日月浮现。
    是碧淼山独有术法，以水镜之术倒映日月精华为己用。
    偷天化己，妙用颇多。
    昨日大战在清水真人眼中如时光倒流般一一再现。
    宛如身临其境，近在咫尺。
    “好一头魔物！”
    清水真人冷笑一声。
    身形再度消失，出现在沉沙河边。
    走近那处惊人废墟，清水真人微微一顿。
    黑蛟大魔的气息就在此处凭空消失了。
    清水真人一拂袖，扫开此地沉沙遮掩。
    地上各处寻常劈砍划痕不胜繁多，多是修士在这河边历练，或是与某些魔物妖兽厮杀所致。
    唯有一处房屋大小的拳印还算奇特。
    “凝而不散，此人拳术不差。”
    清水道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仅此而已。
    他身为天武王朝道门道首，什么天才没有见过。
    一句拳术不差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怕是会疯了似的找这出拳之人，奉为客座首席供奉。
    哪怕如今境界不济，未来也定不会差了。
    但与此事相比，便差之甚远。
    那黑蛟大魔虽说接连战败欧阳文王与四绝道人，但仅靠那一身魔蛟龙骨，也不是随意一拳能够大杀的。
    不然陛下也不会特意让他这位碧淼山山主亲自动身，求一个万全。
    清水真人深吸一口气。
    他精通水法，可放眼沉沙河也无那黑蛟大魔的气息。
    “凭空消失……这又是何等神通？”
    清水真人的眉头越发紧皱，以他数百年的道行阅历，竟一时想不出这是哪家的神通手段。
    “魔道修行路，难道已经推演到这等地步了？”
    若真如此，将在整个天玄大陆引起大地震。
    眼见师父皱眉，宋长春也开始仔细打量起四周微末。
    最后仍旧是将视线停留在那突兀的拳印之上。
    他上前几步，俯身凝视。
    只是定睛一看……
    宋长春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似是溺如汪洋大海之中被大浪卷的天旋地转。
    两行鼻血当场流出，眼耳七窍，亦是如此。
    瞬间，一只大手抓住宋长春肩膀，将其硬生生从那意境之中拔了出来。
    “师父，这拳印似乎有些不对劲。”
    宋长春喷着血渍，仍是一脸恍惚。
    “嗯……”
    清水真人眼见徒弟如此，哪里还不知道刚刚被晃了过去。
    他眼中日月再现，看向拳印。
    下一刻，他如坠大海。
    浩瀚的灵气瞬间将他包裹，这位天武道首，碧淼山之主久违的感到了一股无力感。
    全身灵气狂潮，让清水道人猛地悬停在大海之上。
    他低头望去，
    大海无量，人身渺小……
    他再抬眼，
    仍是汪洋。
    水法？不对！
    他碧淼山以水法绝冠天武，而清水真人身为道首，或者只从那道号便知其水法本事。
    可现在，他竟连是否是水法神通都有些分不清了……
    “这一拳，是世界。”
    良久，清水真人才从那意境中脱身脸色苍白。
    他精神恍惚，满心骇然。
    今日起，
    碧淼山擅水法，曾绝冠天武。
    ……
    尸夫自入妖魔冢后，十年不许出镇魔院。主要是担忧有妖魔作祟，窥探十二天时大阵的秘密。
    纵然尸夫只是凡人，但机缘巧合之时谁又能保证完全。
    不过镇魔院占地极大，俨然是一座城中之城。
    吃喝玩乐，五脏俱全。
    此处开店居住之人，多是镇魔院门徒学生，教习部官的家眷亲族。
    自产自销，也罕有店大欺客的现象。
    最出名的自然是那藏春楼的雅俗共赏。
    只要有钱，连那亡国公主也能登台献舞。
    难得放假，又领了斩黑蟒魔头的赏钱。一群不知还有无明日的尸夫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陈江也被张石头拉着，大宴亥字房的兄弟。
    亥字总房再想平地起楼，还需数日。
    这让暂时无家可归的陈江心中，原本对黑蛟大魔的一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权当是提前为自己十年期满庆贺了。
    张石头出大头，众位尸夫也凑出零碎。
    虽然只是堪堪入门，包个粉纱隔间。但能走一趟藏春楼已是大多尸夫的毕生心愿。
    人影驳杂，吵声沸腾。
    “听说那黑蛟大魔已然伏诛了。”
    “清水真人不愧是道门魁首，当日那一手惊世水法，妙不可言……”
    “魏兄见了？”
    一众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望向那醉意盎然的身影。
    “自然是……惊鸿一瞥……”
    那魏兄只是稍顿一瞬。
    眼瞧那藏春楼三层往上的大人物们也投下目光。
    便酒劲随心，心借酒劲的开始畅所欲言。越说越起劲，好似这一顿酒买了双倍。
    “当日那黑蛟大魔被关入清水真人的不世神通之中，一顿神仙术法……”
    陈江喝着小酒，听着那魏兄一阵天花乱坠的说辞。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那黑蛟大魔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了。
    这家伙，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陈江坐在人群中，悄然收集着情报。
    “这黑蛟大魔一死，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有镇魔院学生打扮的家伙坦言，当日得见黑蛟大魔之姿者，无不胆战心惊。
    “完？这事儿还早着呢？”
    又有人开口。
    “蛟龙一死，那些蛇蟒妖魔自会闻风而动。
    黑蛟大魔几千年的道行，纵然是身死之气也对那些蛇蟒大有裨益。
    未来几个月到一年，无日城非但不会安生，反倒会比以往更加忙碌。”
    这消息让众人心中一惊，手中的酒水也滋味减半。
    所谓忙碌，往往伴随着无数同袍的身死战场。而他们镇魔部，自成立以来便以死亡率极高的特点闻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