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酸梅干米饭

    父亲终究还是彻夜未归，多半是喝醉了直接倒在了街头，但这是好事。
    而鬼柳苍士躺在床上则几乎是彻夜未眠，他翻来覆去辗转难以入眠，第二天一早干脆顶着大黑眼圈上学去。
    早早的来到学校，鬼柳苍士像是下水道的老鼠般缩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人来找他打招呼，自然的，鬼柳苍士更没有胆量去和别人打招呼。
    如果说班级里也存在种姓制度的话，那鬼柳苍士清楚自己绝对是最低贱的不可接触者。
    随随便便是个人就可以骑在他的头上，而老师……老师更不会对自己这个平凡的普通学生多看一眼。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坐在教室的位置上，鬼柳苍士攥紧了拳头。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是自己现在可是……鬼柳苍士隔着校服摸了摸腹部，眼神深处埋藏着喜悦。
    “没有错，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中午午餐的时候，日本学校的午休时间很短，也就只够吃个午饭再加交谈一阵的功夫，至于午睡，是绝对没有的。
    不过与短暂的午休相对应的，日本学校的下午放学时间却是早得很。
    只见几个吃午饭的女生将桌子拼在一起，交谈着新鲜的见闻。
    “欸，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在竹之冢好像有个人跳楼了。”一个女生端着便当盒，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表情，“而且啊，你们知道最离奇的是什么吗，那个跳楼的人在从楼上掉下来后，竟然立马转身就跑开了。”
    “是从两三楼这样的高度吧？那种高度跳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不是，就是车站旁边那一栋楼，据说有十几层高！”
    “假的吧，哪可能有人从那种高度掉下来也没事。”
    “我是听我的好朋友说的，她保证是真的，而且对方身上还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
    “嘻嘻，我不信，我猜可能是谁的街头恶搞视频吧，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在tiktok上看到这段整蛊视频了。”
    “嘛……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鬼柳苍士悄悄的听着那桌女生的谈论，低着头露出了轻轻的笑容。
    他转而又看着那些女生的便当盒有些羡慕，她们的便当盒中有肉有菜，看上去就很好吃，而自己的便当里……铺着一层白米饭，正中间是一颗酸梅干。
    这是穷人套餐‘生鸡蛋酱油拌饭’的兄弟——日之丸便当。
    也就是红色的酸梅干和周围的白米饭，正好组成了日本国旗的样子。
    至于味道……酸梅干是真的酸，酸到鬼柳苍士都有些反胃的程度，不过正是这样的酸度，却也能打开胃口，让自己可以快速的将白米饭吃下肚。
    依然是连半点米粒都没剩下，鬼柳苍士便是连酸梅干都吃的干干净净。
    实话实说，就这一份米饭是怎么也不可能管饱的，鬼柳苍士忧心的倒不是自己吃的多少，而是妹妹小夜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方面却是迟迟的没有跟上。
    “不知道我的能力，能不能改变我们的境遇……去卖血的话，应该可以吧。”鬼柳苍士想到了自己那恐怖的痊愈能力，“而将器官割下后，也能重新长出来吗？”
    “卖器官更挣钱吧。”
    只是这个想法也就是想法而已，鬼柳苍士担心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情，那冥冥中又真实存在的神明会发怒吧。
    也就在鬼柳苍士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班里的男生突然拿着几个便当盒走了过来。
    都是是吃完了的便当盒，里面油油腻腻一堆剩菜剩饭。
    “咣当。”
    他在鬼柳苍士桌前站定，将几个便当盒咣当一声仍在鬼柳苍士的面前。
    “喂，鬼柳，把这个几个便当盒拿去洗干净。”
    “还有我的。”
    “加上我一个。”
    一个又一个吃干净或者没吃干净的便当盒在鬼柳苍士面前垒起。
    这是班里中午的例行活动了，让鬼柳苍士充当全班的保姆，而且对于其他的霸凌来说，洗刷便当盒什么的，恐怕连欺负都算不上。
    “喂，快去。”看着鬼柳苍士坐在位子上无动于衷，站在桌前的男生却是眉头一挑不耐烦了起来，“听到没有？”
    鬼柳苍士低垂着头，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
    他刚刚还在想着如何改善生活，就一下被每天例行公事的欺负拉回了现实中。
    “没听到，耳朵聋了吗？”
    站在桌前的男生嗤笑了一声，重重的用把巴掌拍了下鬼柳苍士的头皮。
    pia！
    鬼柳苍士的脑袋发出了如敲西瓜般脆生生的声音。
    “腾！！”
    鬼柳苍士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突然的动作将面前的男生吓的向后退了半步，那嚣张的脸色都不由得僵硬了。
    “这就……去洗。”
    死死的咬着牙关，鬼柳苍士将桌子上的便当盒都揽入怀中，快步的朝着水龙头跑去。
    直到鬼柳苍士离开了教室后，那递来便当盒的男生才回到自己那伙小团体中尴尬的说道：“嚯，看他那个样，我为以为要反抗。”
    “你想多了，就他？”另一名男生坐在桌子上笑着道，“他就算反抗又有什么用。”
    “我说，要不要下午再给他一个小教训，让他吃点苦头？掐了他的心思。”
    “我没意见。”
    “我就算了，我今天下午得早点回家。”
    在大部分没有什么升学前景的区立公立都立校内，霸凌是屡禁不止的事情。
    在不久前还有女子高中生用手机记录下自己跳轨自杀的视频在网上流传。
    “哗啦啦。”
    流水冲刷着便当盒。
    在冷水冲刷下，鬼柳苍士的大脑逐渐降温。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上下牙床紧紧咬着，拿着便当盒的双手都在颤抖。
    自己已经和从前不同了，所以，所以……
    所以，为什么不能向他们挥起拳头？
    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鬼柳苍士不知道自己这是仁慈，还是惯性下的怯懦。
    将所有便当盒拿回教室，鬼柳苍士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坐好。
    只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鬼柳苍士都时不时的抚摸一下腹部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但未尝不能看做是一种勋章，至少鬼柳苍士是这样认为的。
    “叮当叮当。”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鬼柳苍士就拿起书包离开学校——他是归宅部的人，没有参加任何的社团活动。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鬼柳苍士倒是想出了一个改善生计的好出路。
    他可以去那些拳击馆中人当训练用的人肉沙包，那些电视剧电影中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反正自己的身体抗揍……
    就是不知道自己未成年，那些地方会不会招收自己？
    要是招收的话，自己就能赚到不少钱，就有钱改善自己和妹妹的生活了。
    器官什么还是算了吧，自己只是一介高中生，没有那些门路。
    只是就在鬼柳苍士想着事情的时候，几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忽的响起。
    “喂，鬼柳！看过来！”
    鬼柳苍士僵硬的转过头去，他看到了那几张讨厌的脸。
    正是平日里在学校里霸凌自己的那伙人，为首的则是中午让自己洗刷便当盒的家伙。
    “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几人上前一边一个揽着鬼柳苍士的肩膀，面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这看似是热情，但实际上却是一左一右夹着鬼柳苍士，硬生生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中。
    这样的事情鬼柳苍士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只是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鬼柳苍士并没有抗拒，他只是低着头，半推半就的跟着几人走进了小巷内。
    “咚！”
    一走进昏暗的巷子里，搭着肩膀的两人就把鬼柳苍士推到墙上发出咚的响声。
    但这还没有完，中午的男生走上前又是一巴掌打在鬼柳苍士的脑壳上。
    “鬼柳，怎么，今天中午我看你是想要反抗了？”
    “怎么？中午站起来拿一下不是很有气势吗，现在怎么没有那份胆子了？”
    “哗。”
    “对了，听说你有个傻子妹妹长得不错，是吧？”为首的男生一下用手薅住了鬼柳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扬起来朝着鬼柳苍士的左脸扇去，“周末的时候叫出来一起玩玩吧？”
    这一巴掌要是打实了，鬼柳苍士的半边脸都会高高的肿起来，几天消不了肿。
    鬼柳苍士猛地抓住了前面男生的手腕，红着眼睛抬起了头：“你们，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