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秀色可餐

    不知不觉地，听着源庭时雨渐渐熟练的锅铲翻炒声，还有愈发稀少的轻呼，北堂秀忽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在脑袋的又一次轻点后，北堂秀猛地惊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大意了！
    平日里时间规划的那么细致，也只有午饭后打扫完卫生才可以休息半小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了眼玻璃门后，源庭时雨正扭着小腰翻炒着什么，他不由一阵心慌。
    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这感觉大概就是舍友都在学习，就你一个人还傻了吧唧地在那儿打游戏，等你打了一下午摘掉头戴式耳机，才恍然发现他们刚刚合上课本，准备去吃饭……
    那么，还好意思跟着去吃吗？
    还是说，学习？
    当然，这种感觉北堂秀倒是没有体验过，是从他那个浓眉大眼的络腮胡室友那儿听来的。
    总之就是非常难受。
    想着，他赶紧关了手机，跑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十三月河》便开始看。
    翻书声，很轻。
    沐沐似乎在看黑白色的默剧。
    自以为正处于沉浸式阅读的北堂秀偷偷扫了眼，卓别林。
    蛮有趣的。
    欸？我看到哪儿了……
    算了……
    隐约中，他听见了水滴入油的刺啦声，翻炒的节奏变得慌乱，伴着少女的轻声娇呼。
    看过去，还是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就像当初洗盘子时的模样。
    北堂秀还真怕她下一瞬把锅给掀了，可按着桌子起身到一半，他还是坐了回去。
    既然她想要去做饭，而且也没请自己帮助……
    那想来便是真的喜欢。
    所以……
    北堂秀你告诉我这半天你都看了些什么？
    唉~
    很快啊，这书不就看不进去了嘛。
    高傲的海燕呐，它累了。
    ……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过了多久。
    闻到了菜香味，不对，这什么菜，味道苦兮兮的。
    哦，好像是有点儿糊……
    滴滴滴~
    传来了白米饭煲好的声音。
    等到源庭时雨擦着额头汗水来喊他吃饭时，北堂秀晃了晃神，才发现自己看半天书，就只看了个寂寞。
    “那，就我来端吧。”
    他笑了笑，起身递过去一张纸巾，便准备进厨房去。
    见北堂秀似乎想进去，源庭时雨吓了一跳。
    想起厨房的惨状，赶忙小跑上前，摆手阻止道：
    “不……不用啦北堂君，庭时雨已经摆好啦~”
    “你先坐好，记得坐好哦！不用进厨房的！”
    她一边端着小脸儿提醒，一边转过身堵住去厨房的路，小步地退了进去。
    行吧。
    北堂秀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看来，一会儿要准备好措辞，免得伤了她的心。
    ——在走到餐桌前，北堂秀确实是这么想的。
    之后么……
    “额……”
    看着眼前的两菜一汤，北堂秀似乎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他张了张嘴，然后再看了餐桌一眼，忍不住就抬头往源庭时雨那儿看去。
    就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站在桌边，双手绞着摆到小腹处，眼神有些闪躲。
    “那个，北堂君，你先吃好吗，庭时雨去，去……”
    说着，还不等北堂秀回答，她就又跑进厨房，把玻璃门紧紧关好。
    然后开始擦灶台，把一塌糊涂的炒锅给丢尽洗碗池里，还有剩下的食材也要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
    就在她还准备再拖拖地，免得一会儿北堂秀看到嫌她不卫生时……
    “阿庭，不用忙了，先吃饭吧。”
    北堂秀呼啦一声拉开门，看也没看一眼脏兮兮的地面，就叫她出来一起吃饭。
    “呜……好吧。”
    源庭时雨咬着嘴唇，一副不太想去的样子。
    ·
    啪嗒啪嗒，她小心翼翼地来到餐桌前。
    源庭时雨把头埋进软绵绵里，偷偷看了眼北堂秀，赶紧低下头，小声呜哝着：
    “北堂君，请吃吃看吧，要是实在不想吃，庭时雨会都吃掉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整个人都蔫掉了。
    “这么多，你怎么吃的完。”
    怕她太难过，北堂秀的语气很委婉。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姑且是吧，如果那堆着不规则西红柿块儿和荷包蛋状物的浅浅白水算是汤的话。
    此外，还有棕褐色的糊糊，北堂秀闻了好一会，大胆地确定着是西红柿炒鸡蛋。
    最后则是一盘黑黢黢的条状物，一股酸气扑鼻而来，还有几条没切碎的朝天椒混在里头……
    不知道该不该称呼它为酸辣土豆丝……
    来来回回看了半天，北堂秀终于发现了——
    做的最好的，居然是颗粒浑圆，蒸腾着热气的……白米饭。
    瞄了眼厨房里的全自动电饭锅，还有趴在桌上病恹恹的源庭时雨……
    一时间，北堂秀感受到了浓郁到布满屋子的情绪——悲伤。
    不知何时跳上餐桌的沐沐，在陆续闻完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还有西红柿“蛋花”汤后，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桌……
    这……
    北堂秀面露难色。
    见此，源庭时雨小脸一白，都快要哭出来了，楚楚可怜地看着北堂秀。
    生怕他说一句“以后还是我来做饭，你只管吃就行了”。
    呜……
    庭时雨的眼睛水汪汪。
    被她这么看着，北堂秀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决定还是无视外表，万一长得丑，其实就很好吃呢？
    那就，吃一口呗。
    在美少女的注目中，他用勺子崴了一勺黑坨坨。
    离得近了，就有股窜鼻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神奇的是，它入口即化……然后留下一丢丢的残渣。
    一时间，人间百味在他舌间绽放，像是打翻了调味瓶。
    记忆里的酸，是什么酸？
    你做出来的甜，又是什么甜？
    西红柿和鸡蛋已经不存在任何味道与口感了，就像是把盐、糖、醋、酱油什么的搅合在一起，配上干面包，然后吃进嘴里……
    匆忙之下，北堂秀又喝了口汤。
    哦？这白开水不错……
    emmm……
    他的表情精彩纷呈，宛若一场大戏。
    看到他这样，源庭时雨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好笨啊你，饭都不会做……
    完蛋了……
    “阿庭，你先别急，等我再回味一下。”
    看到源庭时雨拿着筷子，北堂秀忙摆了摆手。
    见状，源庭时雨都不敢吃了，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嘴巴。
    北堂秀就这么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告诉她：虽然你做的菜又丑又不好吃，却也是有值得夸赞的地方……尽管我想不出来。
    她毕竟是想要做给自己吃的啊……
    “其实吧，阿庭你也不要气馁，对一个初学者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不对，相当好了。”
    沉默良久，北堂秀还是想肯定她的决心与尝试。
    至于正常初学者的水平么……
    我管你。
    “是吗？”听到他的肯定，源庭时雨猛地抬起头。
    “你，你没有骗我吧北堂君？庭时雨超笨的……”
    见她红着眼睛露出笑脸来，北堂秀忍不住点了点头：
    “菜在我嘴里，我说了算。”
    “毕竟华夏家常菜还是和霓虹有很大区别的。”
    说着，看她听得呆呆的，北堂秀笑了笑，继续说道：
    “况且，很久前便说过了，北堂家不骗人的。”
    “唔……”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源庭时雨明显一愣，接着她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庭时雨相信北堂君！”
    她合十了双手，一时间笑得很甜很甜。
    嘴角露出了小小的两个梨涡，
    倒也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