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身世

    “怎么，老姜家姑娘在国外待够了？这是要回来？”在儿子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杨贵婉抢先道。
    她的语气十分轻佻，似乎很不喜欢那个姜洛漪。
    “嗯……”
    北堂秀点点头，下意识伸手抓了抓阿庭的小手。
    待捏到一抹冰凉后，他才微微有些安心。
    “呜！”
    似乎是被北堂秀前所未有的大胆举动给震惊到了，源庭时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冲自己笑了一下，不由很安心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见到这小两口儿的小动作，杨贵婉顿时一乐，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感觉被人晃了晃。
    “啧，你少说两句，”北堂召在一旁忍不住驳了她两嘴，“人家老姜的姑娘我看着挺不错的，怎么能那么说……也就是人娇贵了些……”
    “嘿！你这人！”杨贵婉抬手就要拧他，手伸出伞外，袖子被雨水打湿一小片。
    北堂召见状赶紧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腰腹间。
    拧吧拧吧。
    感受着腰间传来的心有灵犀一般的疼痛，北堂召有些无奈。
    讲真的，在他的思想里，还是更倾向于让北堂秀找一个活泼任性有主见的，就像自家老婆一样……
    可那个姜洛漪的性格么，过头了……
    “好了好了，过犹不及，那我也不看好她……”
    “唉，你就是敷衍！不说了不说了！”
    杨贵婉摆摆手，“赶紧拉秀秀回屋，我可要好好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
    “进屋进屋……”
    “走。”
    “嗯……嗯……”
    ···
    ···
    进了雕镂着四君子的古铜色大门，几个穿戴整洁的保姆正在收拾刚才北堂召谈合作的中央客厅，井井有条不发一语。
    向内看去。
    “呼哇~”
    紧紧跟着北堂秀，源庭时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不愧是华夏的豪门子弟！
    映入眼帘的朱红色扶手楼梯形成巨大的环，分左右两条通向二楼。
    正中壁挂着白发飘飘的古风老者画像，大概有三米高，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足够仙风道骨，带着一股子神韵。
    自楼顶坠下的琉璃塔吊灯点亮了整座大厅，地面干净整洁到反光。
    大抵是西式的外形，而家具多为中式，十分有味道。
    留声机还播放着尚未放完的古典音乐，稍稍调中和了大雨的悲伤氛围。
    源庭时雨曾在霓虹的时候，虽然源家乃是大贵族，在京都坐拥着赫赫威名与昭昭权柄。
    但霓虹人似乎更加喜欢用庄园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尤其是京都那样的古董之城。
    她家便是坐落于京都市中心，占地五十多亩的一块府宅，别提三四层的别墅了，就连父亲住的屋子，也只是一层的和室，榻榻米长廊障子门什么的……
    现在想想，土地的利用率果然很低呢。
    虽然居住区外大都是花园道场什么的……
    “姑娘，姑娘？”
    发现源庭时雨愣在门口，杨贵婉摆了摆手。
    “在的，庭时雨在的。”
    回过神来，源庭时雨虽然还有些紧张，但身体却不自觉地躬腰行礼。
    双手十分自然地安放在身侧，微微欠身，颇有些轻柔优雅。
    “哎呀~”
    杨贵婉顿时有些侧目，只看一眼便甚是喜欢得紧，忍不住问道：
    “听秀秀说，你叫阿庭？”
    “嗯嗯，”源庭时雨重重点头，“源庭时雨，源氏的庭院，有时会有小雨……这样子。”
    面对北堂秀的母亲，她不自觉地换了新的解释方式。
    “好听，好听的。”杨贵婉看起来很开心，继续问：
    “那阿庭……你不介意阿姨叫你阿庭吧？”
    “嗯嗯，只要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的！”
    源庭时雨挺直了腰背，柔柔地回答道。
    “让我先说一句啊。”全程冷眼旁观的北堂召突然加入两个女人的戏中，一米八五的身高压迫力十足。
    “丫头你是怎么认识阿秀的？”十分直接，不带一丝客套。
    北堂秀听到他的话就忍不住摇摇头，开始了，人口普查一样。
    从小到大，每一个朋友来家里做客，都会有这么一下——然后朋友就没了。
    “呜……”感受着北堂父亲那股像是从古代战场杀回来的武将气息，源庭时雨忍不住微微发抖，看了眼北堂秀，在他的颔首下才鼓起勇气，小声道：
    “留学生……我是霓虹来的留学生……”
    “是，是因为北堂君在街边帮我打跑了小混混和他熟识的……”
    她捏着裙子，提心吊胆却流畅异常的将这段善意的谎言说出。
    这流畅度，没个十遍八遍的练习根本说不出来，就以她那样柔柔糯糯的性格。
    “嗯……确实是阿秀做得出来的事。”
    果然，北堂召微微颔首，也没有多问。
    剩下的，自然是要婆媳间来聊才是。
    ···
    时间回到北堂秀和源庭时雨出发前一晚。
    在饭后的安逸时刻，北堂秀开始思索明天回家的事。
    因为深知源庭时雨的身份经不起质问，所以必须要先准备好功课。
    “阿庭，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告诉我，就是你……从前的家庭，大概是怎样的情况？”
    他尝试着问，这一定是伤人的问题，他很清楚，所以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向源庭时雨询问过。
    而事情，也正是以北堂秀的这句话作为开始。
    然后源庭时雨便脸色淡然地小声说出一句句话，北堂秀表面淡然接受，内心却跟轰炸机过境似的：
    父亲大人是京畿社的社长，还是稻鹤会的大家长，母亲大人是九条家的嫡女，国会议员九条隆治的姐姐……
    “哦，还有还有……”源庭时雨陷入了回忆，微微笑着，似乎怎么也讲不完。
    “嗯。”北堂秀强自镇定，没有将她打断，只是默默听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问，听着她的一个个回答，感觉很累。
    看来，让她住在破彩电里，确实有些屈尊了。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也不清楚他们……”
    源庭时雨说着说着，皱了皱小琼鼻，眼圈红红的，有些想哭，却很坚强的忍住了。
    “好啦，这些我回头托人帮你去查查，毕竟是那么大的目标……”
    “不用了北堂君……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会打扰他们的吧……”
    她唯有说这句话时，神色坚定。
    “……”
    北堂秀皱了皱眉毛，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源庭时雨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成熟。
    那些懦弱和天真，也只是因为处于相对弱势的情况下，完美的保护色而已。
    诚然，亦有本性流露。
    骨子里就是个好姑娘啊……
    北堂秀不禁感叹，碰见她，说不定真是命中注定。
    “那好，接下来听我的。”
    回过神来，北堂秀正色道：
    “你是一个富家的千金大小姐，对华夏的风土人情与文化传承很有兴趣，就来留学了，可以吗？”
    “还有我们的相识啊，大概就是……”
    “嗯嗯！”
    ……
    睡前，她一直在练习，想象着北堂秀的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叫霖霖的妹妹。
    她想要说得更加流畅。
    想要表现的更加自然。
    想要给北堂秀的家人留下好的印象。
    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