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玉石俱焚，回首百年

    这气息从阵法中散发出来，赫然让空间扭曲。
    那阵法，看上去如同化为了一张鬼脸，狰狞恐怖。
    刹那间，叶云霄就感觉到他被这鬼脸盯着，他能感觉到它传来的愤怒，贪婪和兴奋。
    叶云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退开。
    但是，他却发现，他的身体，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拉扯住，竟然动弹不得。
    然后，叶云霄感觉到意识有些模糊。
    而且，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被这些无形的丝线抽取。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空。
    “那是我的……完美道基……”
    叶云霄心中一激灵，拼命地想要挣扎。
    但是他的身体仿佛灌了水银，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而且，整个世界，也变得一片死寂。
    就如同，他与真实的世界正在剥离。
    “想夺我道基，休想！”
    叶云霄在心中怒吼，身体仙力陡然引爆。
    轰鸣声中，叶云霄恢复了行动，代价就是身体受损。
    “这是命中注定，你又何必挣扎……”
    就在这时，那阵法之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现，叶云霄感觉神魂被人绞碎，顿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有一座祭台，伸出了其中一角。
    刹那间，无边的威势席卷整个天水之域。
    更有一股无尽的沧桑，弥散开来。
    仿佛整个天地，都随之而老。
    天水之域的水妖，全都蛰伏，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所有的修士，也全都被威严所摄，大气都不敢出。
    叶云霄心中一凛，已然明白，这是昆家老祖的本体降临了。
    他不敢有任何犹豫，剩下的六枚蕴含数万年光阴的剑尖，猛然飞向那阵法。
    “爆！”
    叶云霄厉吼一声，引爆那六枚剑尖。
    “轰”
    滔天巨响中，恐怖的光阴风暴，朝着那阵法席卷而去。
    刹那间，那阵法竟然开始崩溃。
    就连那祭台一角，也直接粉碎。
    但就这时，有一只干枯的手，赫然伸了出来。
    这只手，就仿佛一个黑洞，那恐怖至极的时间风暴，瞬间被吸到了手心。
    然后，这只手用力一握。
    那时间风暴，顿时化为清风吹散。
    也就在这时，阵法消失，一个老者坐在残缺的祭台上，完全显现出来。
    毫无疑问，这老者就是昆家老祖本体。
    比起他的血肉分身，他的本体要苍老太多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就仿佛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昆家老祖盯着叶云霄，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叶云霄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厉吼一声，那把仙剑浮在他的面前。
    当这仙剑出现时，昆家老祖瞳孔顿时一缩。
    “斩！”
    叶云霄厉吼着，仙剑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但剑没有斩下，叶云霄却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
    似乎，他催动到一半，引发了伤势，无力再催动。
    不过，叶云霄的目光深处，却闪过一丝光芒。
    这仙剑，是唯一能威胁到昆家老祖的东西。
    昆家老祖现在，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现在用掉这杀手锏，那么他就死路一条了。
    所以，这一剑，得用在关键时刻。
    现在，他假装无法催动，就是为了麻痹昆家老祖。
    在吐血之后，叶云霄立刻踏上远古巨剑，划出虚无的气浪，朝远方逃遁。
    “你逃不掉的，这是命运，也是因果。”昆家老祖沧桑的声音，于虚无处炸开。
    “你的一切奇遇，机缘，成就，都是为了这一刻，你命中注定就是老夫的踏脚石。”
    “你不应该抗拒，应该感到荣幸，老夫汲取你的道基，就能踏上真正的金仙大道，冥冥之中，你之魂，也将因此而荣耀。”
    “所以，别做无用功了，停下来，让我们一同，踏上荣耀金仙之路。”
    昆家老祖的声音，至始至终，都清晰地在叶云霄耳边响起。
    “老匹夫，你也配！”叶云霄咒骂道。
    他的心中，有些焦躁。
    此时，还不是动用仙剑的时机。
    “老夫配不配，你很快就知道了。”昆家老祖的声音带着怒意。
    就在这时，叶云霄的身形一滞，感觉有无数根丝线将他缠住，不断有什么东西正被汲取。
    叶云霄顿时感觉到整个身体，如同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无法言谕的痛楚，骤然爆发。
    叶云霄忍不住嘶吼起来，一张脸庞，都变得扭曲。
    他向来是一个意志坚定，对痛苦的耐受力十分强大的人。
    但在这种痛苦下，也是觉得难以忍受，比起碎骨挖心，都要痛苦万倍。
    也就在这时，叶云霄的全身，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这些纹路，如同活物一样，在扭动。
    一瞬间，叶云霄的痛苦更加剧烈。
    他仰头厉吼一声，以极大的意志压制住这种痛苦。
    赫然，他引动了护心镜中的九转轮回戟。
    巨大的三叉戟一出现，便掀起了滔天的死气。
    蓦然，其中一叉朝着昆家老祖刺了过去。
    咦？
    昆家老祖盯着这刺来的九转轮回戟，目中闪过一丝讶然。
    “这是……”昆家老祖皱眉，仿佛有印象，但却忘记了。
    不过他的手上，却毫不迟疑，往前一点。
    刹那间，一轮红日升起，朝着这九转轮回戟撞去。
    “轰”
    红日顿时破碎，那九转轮回戟只是一滞，竟然再度刺去。
    昆家老祖脸色终于变了，神情也有了些凝重。
    “好厉害的宝物，老夫一定在哪里见过……”昆家老祖身体一边后退，一边双手掐诀，猛然往前挥去。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虚幻，所有能量被抽取，化为风暴。
    “轰”
    叶云霄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出。
    而九转轮回戟，也在瞬间被轰飞，缩小后再度钻入了护心镜。
    这时，叶云霄的身体，却被那风暴刮过后，开始燃烧起来。
    “此术，为我昆家秘术，轻易不施展，你能见识到，应该死而无憾了。”昆家老祖自傲道。
    浑身燃烧着的叶云霄，发出声声嘶吼，整个人已无力支撑，从高空坠落入了大海。
    但是，他的身体即使在海水之中，也依然在熊熊燃烧，而且周围的海水，也同时燃烧起来。
    昆家老祖盯着叶云霄，目光闪烁。
    这小子，到了绝命关头，还没施展那仙剑之力。
    难道说，他真的无力再施展了？
    毕竟，之前他施展到一半，就失败了。
    昆家老祖心中有了一定的把握，蓦然他抬手，双手之间仿佛连着无数根线，刺向了叶云霄的身体。
    “完美的道基，现在是老夫的了。”昆家老祖心中火热。
    此时，叶云霄强悍的身体，已经衰败，甚至在不断萎缩。
    感觉，已是油尽灯枯。
    这时，叶云霄盯着出现在面前，正在疯狂夺取他道基的昆家老祖，满目狰狞。
    赫然，那柄仙剑出现在他面前。
    他拼命引动着，想要释放出这最强的一击。
    昆家老祖心神一凛，后退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叶云霄的身体却是支撑不住。
    “轰”
    他一只手臂，直接炸碎。
    而那仙剑，彻底失去了控制，往海底沉去。
    “不，我不服……”叶云霄绝望嘶吼着，整个人的生命之火，已是微弱至极。
    而昆家老祖，看着这一幕，狂笑了起来。
    他觉得，叶云霄不似作伪，他已经信了一大半。
    但是，昆家老祖极为谨慎，即使叶云霄已经这副模样，他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心。
    昆家老祖没有去管下沉的仙剑，而是直奔叶云霄而来。
    叶云霄瞳孔急缩，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
    但同时，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疯狂。
    就在这时，昆家老祖那干枯的手，泛出一阵阵黑光，猛然刺入了叶云霄的脑袋。
    叶云霄的头盖骨，刹那间被洞穿。
    “啊……”叶云霄发出非人的惨叫。
    “桀桀，这都是你逼老夫的，原本，你主动献出你的道基，不会受这种苦，但现在，你就在这惨无人道的痛苦中被老夫夺走一切，然后，去死吧。”昆家老祖发出刺耳的笑声。
    叶云霄浑身显化的纹路，扭曲的更加剧烈。
    它们开始从四肢向他的心口汇聚。
    当在心口汇聚后，便又朝着头顶涌去。
    这些纹路，就是叶云霄的道基，此时，正在被昆家老祖掠夺。
    昆家老祖兴奋地快要发狂，他感受到了，完美道基的力量，那是如此的美妙……
    “苦心人，天不负，我昆天鹏，总算抓到了命运的契机。”
    “哈哈哈，不枉老夫两百多年的等待，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金仙之路，就此开启，我再也不用被夏家牵着鼻子，看人脸色。”
    昆家老祖狂笑着，他不断地融合着自叶云霄体内抽出的道基。
    叶云霄双目怒突，流出了两行鲜血。
    而他的身体，更是急速衰老枯竭。
    他能感觉到，他的一切根基，一切力量，都被抽取。
    此时他的身体，宛如一具空荡荡的空壳。
    而昆家老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融合那完美道基的亢奋之中。
    对于叶云霄，以及他的仙剑，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但就在这时，叶云霄原本失去了光芒的灰暗双目中，赫然爆发出两团冷芒。
    “即使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叶云霄嘶吼道，声音如同失真的音响，阴冷而疯狂。
    “剑来。”
    叶云霄枯竭的元神，爆发出发自神魂的召唤。
    此时，那把沉入海底的仙剑，蓦然射出万丈青芒，瞬间消失在原地。
    昆家老祖正得意，却瞬间感觉到了极度危机，让他心神狂震。
    昆家老祖顿时要收回手，但是，叶云霄那一头白发，却瞬间化为血色，一根一根，缠在了昆家老祖的手腕上。
    这也令得，昆家老祖竟然没有收手成功。
    叶云霄狰狞如鬼，整个身体，都在开始崩溃。
    昆家老祖大急，他另一手骤然挥出，散发出本源，形成一个包围圈。
    但就在这时，叶云霄嘴角的狞笑扩大。
    “唰”
    那仙剑竟然瞬间穿透了叶云霄的身体，再刺向了昆家老祖。
    昆家老祖头皮都要炸开，满脸惊恐。
    他根本没有料到，那柄仙剑，竟然会从叶云霄的身体穿出。
    判断失误，代价将极为惨重。
    “无人可以夺走本尊拥有的东西，你昆天鹏不行，夏家不行，这宇宙星空亦不行……”
    “吾之道，斩天斩地，斩尽一切，包括我自己……”
    “斩掉吾之身，灭掉汝之魂。”
    “黄泉路上，有你这老匹夫垫背，吾不孤单，哈哈哈……”
    叶云霄疯狂的笑声中，那仙剑，猛然刺入了昆家老祖的心口。
    刹那间，他的心口，便出现了一个大洞，其间的心脏，早已崩碎成血糜。
    昆家老祖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手，总算从叶云霄的头盖骨和白发纠缠中脱身。
    但是，他的身体却被那仙剑之剑气，切割得七零八落。
    更恐怖的是他的神魂，竟然开始崩溃破碎。
    “不，我的大道，我的仙魂，该死……”
    “叶云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昆家老祖凄厉的吼叫中，满是绝望。
    这明明是他命运转折，踏入金仙大道之日。
    但转瞬间，这一切都将破灭。
    “去死！”
    昆家老祖抬手，化为一只遮天巨手，拍向了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叶云霄。
    第二区的深底之底，那朵巨大幽冥花上的女子身影，忍不住想要出手。
    但那枝条刚刚探出，又缩了回去。
    此时，水面之中，骤然起了浓雾，有一声幽幽的沧桑叹息，传了过来。
    “轰”
    当昆家老祖这一掌按下之时，叶云霄快要崩溃的身体，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海浪滔天，万丈深的海底，甚至直接喷出岩浆，恐怖的海啸形成，涌向四面八方。
    而叶云霄，却躺在了一艘远古战船破烂的甲板上。
    甲板上，还有一个穿着血迹斑驳盔甲的老者。
    “叶云霄，我要杀了你，我要你杀了你……”
    昆家老祖已经疯狂，因为，他的仙魂，永久地崩溃了三分之一，并且，其余还在继续崩溃。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叶云霄。
    于是，他拼命地朝着那远古战船追去。
    但是，那远古战船没入了浓雾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杀……”
    “我的金仙大道在望，我的仙魂怎能破碎？”
    “我不甘心，我不想死……”
    昆家老祖凄厉嘶吼着，身形蓦然钻入虚空。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开阳界，昆家的地盘。
    “我不能死，我要补全我缺失的仙魂……”
    昆家老祖踏入了昆家一个分支。
    “参见老祖……”昆家这分支所有祖人见到昆家老祖，赶紧跪伏。
    但是，昆家老祖抬手间，所有人都化为碎片。
    他们的神魂，全都被昆家老祖吞噬。
    “怎么还在崩溃，不行，我不能死，我要继续吸收同族神魂……”
    昆家老祖开始到处屠杀昆家族，一个个分族，一座座昆家城池，被他完全抹杀。
    但是，他的神魂，却依然在不断崩溃。
    直到，昆家老祖杀掉了所有的族人，所有昆家血脉。
    汲取了数十万同族神魂，终于，他的仙魂停止了崩溃。
    但也仅仅是停止，他崩溃的仙魂，再也无法弥补。
    而这时，他的仙魂，只剩下了十分之一。
    这让他无法再保持清醒，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昆家，就此灭族。
    开阳界，也多出了一个恐怖的疯子。
    ……
    天水之域，第二区深海之底。
    一朵巨大的幽冥花上，一个女子幽幽叹息着。
    “九为数之极，遮天一脉，彻底断根了。”
    而第四区，九个脑袋从水中升起，正是那九头玄武，它背着一块巨型陆地，在飘流着。
    “死了？真的死了？”
    “死得好啊，死得妙啊，总算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了……”
    “可是……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开阳界，灵霄丹脉。
    丹尊心情极好，正在炼一炉丹。
    这一炉丹，是他为自己的得意弟子叶云霄所炼制。
    叶云霄破境成功，他有预感，他们师徒俩重逢的日子就快要来临了。
    但就在这时，丹炉陡然爆炸。
    丹尊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双目之中的神采，也完全黯淡。
    他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百岁。
    此时，封玉儿正在修炼，却突然从入定中惊醒。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将她笼罩，眼角不自觉地淌下了两行泪水。
    “我这是……怎么了……”封玉儿伸手，看着手指上的眼泪，喃喃道。
    紫烟派，余曼青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心脏剧烈疼痛。
    她面无人声，仿佛心头之肉，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块。
    “叶云霄……你，怎么了？”
    余曼青颤声开口，茫然四顾。
    然后，她一咬牙，飞身遁入夜空。
    此时，凡间，正在一座大殿中修炼的安若溪，手腕上的一串链珠，突然爆碎。
    安若溪赫然睁眼，如被雷劈。
    “老公……”
    安若溪声音嘶哑，双目之中，陡然流下了鲜血般的泪水。
    她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她要进入七星世界，她要去找她的男人。
    天水之域，百年时光匆匆而逝。
    有人曾在第二区，与那巨型幽冥花大战了三个月，令得整片水域浮尸无数。
    有人曾十年如一日，打听一个叫叶云霄的人。
    有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但终究，在无坚不摧的时光下，一切痕迹，仿佛都被抹去。
    那个叫叶云霄的男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只是历史长河中无数尘埃中的其中一颗。
    天水之域，第一区。
    浓雾之中，一艘远古战船行驶在海面上。
    甲板上，躺着一个人。
    如果真让人看到，只怕会以为是一具腐尸。
    因为，这个人全身腐烂，散发着腐朽之气，他的头盖骨上，有五个洞。
    而他脸上皱纹极深，苍老至极。
    但是，他的身上，此时却出现了一缕一缕如同火一般的光芒。
    这些光芒，正在修复着他的身体。
    “百年了，你竟然还在坚持，那代表你命不该绝，但是，也只能苟延残喘，何苦呢？”一个长长的叹息声响起。
    然后在瞬间，叶云霄全身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
    他浑身腐烂的肉掉下来，然后消散，重新生长出新的肉。
    很快，他全身伤势都恢复了。
    只是，他的头发，依然雪白，他身上的皱纹，依然遍布。
    恢复的只是他身体的伤势，而他的道基，他的仙力，全都空空如野。
    这一刻，叶云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