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你和那个女孩的故事（二合

    结城爱不知道该怎么跟明日川解释，她心想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幼稚。
    于是她微微低着眉，睫毛一颤一颤地，轻轻地、小声地说道：“不要神谷君管。”
    因为结城爱将大编织袋完全压在收银台上的缘故，明日川得以借此机会再次看清结城爱的侧脸。
    拨开云雾看到的不是青天也不是群山，而是一年中洒落人间的初雪。
    结城爱可能不是初霜时落在江河湖海里的第一片雪花，也不是雪霁时分从枝头消融的最后一点雪白。
    “嗯？下雪了？”
    “咦，是雪花！”
    “妈妈，妈妈，下雪啦！”
    这时候，落在人们手心上让人们发出感慨的那朵雪花便是她了。
    纷纷扬扬中不起眼的那一个，平凡的那一个，但却最让人感慨。
    这样说来，在每个人心里都有唯一的一片雪花。
    每个人心中都有对这片雪花的特殊感情，或是惊讶，或是恼怒，或是讨厌，或是欣喜若狂……不尽相同。
    而明日川在第一次见到这雪花的侧脸时，心里只觉得她好生辛苦，执拗地不肯放弃心中的美好，活着会很累吧？
    她不肯对别人求援，固执的认为自己能处理还一切。
    这样的女孩若是放在从前，明日川肯定连看都不看。
    他只对率先对他有想法的女生展开反击，他只在对方需要并且主动开口的时候，才会满足对方的一切幻想。
    最后明日川拿到积分抽身离开，女生收获了短暂的“爱情”。
    至于后来这些女孩会不会对着月色思念明日川到心碎，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只负责在女人心里纵火，灭火的事不管。
    一个字总结就是渣。
    甚至包括青梅竹马的夜樱春奈、包括视他为此生唯一的山崎亚衣在内，明日川都不曾主动过，都是在女孩以真心换真心之后，他才用同样的方式将被换走的真心换回来，顺便再偷走对方的心。
    但今天面对结城爱那低着头微红的侧脸，他觉得也许眼前这个女孩总是能给自己许多的意外和惊喜……
    第一次危险恋爱游戏的失手，第一次差点迷你自我的自我欺骗，第一次觉得世界是不公的，第一次……
    明日川突然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对结城爱的真实感情。
    那就是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自我否认的……同情。
    当然，这同情可不是对路边老乞丐的同情，也不是对下位者的怜悯，而是切切实实的，作为一个人来说都应该有的，同情。
    凡是心中尚存一丝善良与美好，在面对结城爱这类人的时候，就绝对会产生同情。
    那是一种特殊的情感，你会在心里想着：“这女孩实在是太苦了，生活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公？这样的女孩子若是我的女朋友，我一定会什么什么之类。”
    说白了类似于保护欲，一般来说越是优秀的男人心中的这类“同情”越重。
    举个例子，接下来是你和那个女孩的故事。
    想象一下，你考入理想的大学，家庭和睦且不愁钱花，有理想有未来，身体健康样貌清爽，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在新的班级里有一位不怎么起眼的女生，柔柔弱弱的，衣服洗得发了白，总是梳着简单的马尾辫，把自己埋在书堆里。
    你一开始是没发现她的，是后来努力回忆，才从记忆的零星碎片里捡出了对她的第一印象——
    因为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我介绍时，全班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身上。
    你觉得新的生活应该去追求这样的女生才是人生圆满的，才是一段值得炫耀的大学时光。
    你觉得她笑起来，空气都是甜的。
    但后来没过多久，你发现你错了。
    无视校规校纪、出口成脏、夜不归宿被校方警告、男友换了一茬又一茬、传闻不断……
    你的理想崩塌了。
    世界上原来没有完美的女孩。
    就在这时，那个身材孱弱的女孩站在宿舍楼下的饮水机前望着卡上的余额手足无措，身后是不停催促的队伍和有些鄙夷的目光。
    你下意识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水卡。
    你们两个因为一桶水而相识了。
    女孩家里很穷，生活很拮据，她没什么回报你的，但还是承诺一定会把水钱给你并且还你的人情。
    你心想不过是两块钱而已，掉路上你都懒得弯腰捡，至于吗？
    是什么让这个女孩眼里闪着光的？
    后来，她不仅把钱当天晚上就还给了你，还总是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回到教室，偷偷帮你的保温杯里温了热水。
    你下了课回来，水刚好不烫。
    你们之间的交际开始了。
    你得知这个女孩的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身患重病需要钱，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上学需要学费，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
    她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但只有这一家大学免了她的学费。
    因为她每次都考第一，绝对无可争议的第一。
    她万般不如人，只有没日没夜的学习，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就这样，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从乡下的那条田垄尽头的小破屋里晃悠过来。
    她路过了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导致男女不和的国中，她路过了低矮的乡镇房屋，她路过了灰蒙蒙的故乡天空，她还路过了田边脏兮兮却十分精神的野犬。
    那条野狗一直冲着她叫，追着她的火车跑，然后歇斯底里骂她出去就别回来了，死也死到大城市里去。
    第一次出远门的她坐火车都吐，下了站后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但她却没有对陌生的高楼大厦露出一点怯意，没有对没见过的自动贩卖机有一点害怕。
    她营养不良的脸上总是带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阳光的笑。
    笑是有感染力的，你跟她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课，一起在同一间活动室里读书，一起去抓违纪的学生。
    你的脸上也慢慢多了微笑。
    在食堂里，她总是吃最便宜的大米饭，吃自己从家里带的酱，她说那放不坏。
    你的饭菜中规中矩，一份黄焖鸡米饭或是一份拉面，也不贵，十二块钱。
    却够她吃三天的米饭。
    于是你每次开始借口自己要减肥，抱怨阿姨给的太多了，趁机把菜匀给她。
    她便红着脸小声说着谢谢。
    这下你不仅可以在体育课后喝到令朋友死党羡慕的温水了，还可以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在教学楼外面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然后得到一盒简单的夜宵。
    某天，宿舍该轮到你去买生活用品了，你去了离学校最近的超市，并且下意识叫上了她。
    这时候，你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多事成了习惯。
    你提了一大兜东西准备结账付钱，她拿出了超市的积分卡，有些害羞地、怯懦地问收银员能不能用积分？
    她不敢看你，但眼神坚定。
    你骂她好傻，又不是自己买东西，为什么给别人刷自己的积分卡？
    那积分留着，你可以买些吃的回去，看看你面黄肌瘦的脸，除了你自己心疼你自己，还有谁心疼你？
    她红了脸、低了眉，小声地说着“不要你管。”
    这时候，你看着她如雪花般的侧脸。
    你仿佛一切都懂了。
    你对她最开始的感情，是同情。
    是对买一桶几毛钱的水都要同学来付的，同情。
    是对一顿饭只要半份儿米饭就着自己从家里带的酱凑合的，同情。
    是对她生活不幸、命运不公的，同情。
    是对她在别人买东西时刷自己积分傻的可爱的，同情。
    这一刻，你全懂了。
    于是，在你能坦坦荡荡面对心中同情的这一瞬间，你的心里就不再只有同情，或者说，它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你和她之间因同情而结识，命运因同情而交织，但在相处中，由同情产生了更多凌驾于同情之上的感情。
    在喝到温水之后你想着该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不是同情。
    吃到便当后，你决定下次一起吃饭给她带从舍友那里抢来的午餐肉罐头时，这也不是同情。
    那这是什么呢？
    是爱情如此片面吗？
    是同情如此单薄吗？
    我想你应该懂了。
    于是，明日川全懂了。
    结城爱低着头不去看明日川，把下巴埋在自己的衣领里，两只小手垂在身前，小拇指勾着大拇指，数着自己视线里有几块地砖，等着收银员查自己的积分。
    “您好，这积分卡里有9000积分，按照十点积分抵账一円的规则，这一单您可以抵900円。”
    九百円，不多不少，折合人民币五十块钱。
    对于八千多円的商品来说九牛一毛，但对结城爱来说很多。
    这积分是结城爱考上仁德后在东京将近一年才攒下来的，这么看来她的购买力着实有些尴尬。
    结城爱微微欠身，小声道谢。
    就在这时，一只在结城爱眼中看起来就很温暖的大手伸了过来，纤细的手指捏着另一张积分卡。
    “麻烦把那张积分卡还给我们吧……我记得一单只能用一张积分卡来着？正好我这里面的积分应该多一些，刷这张吧。”
    明日川凑了上来，他身子紧挨着结城爱，但因为是在跟收银员说话，所以同样留给了结城爱一个侧脸。
    一个……仰着头才能看清楚的儒雅笑容的侧脸。
    他跟谁说话时都声音柔和，语速适中，文质彬彬。
    结城爱因为身高原因，头刚好靠在明日川的肩膀处。
    神谷君身上很香。
    那是洗衣液的味道，甚至连什么牌子的结城爱都能闻出来。
    因为她洗过很多衣服赚钱，所以她知道。
    但紧接着她又有所怀疑，因为这个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闻很多。
    比自己熬夜洗衣服把手泡皱的时候闻到的气味更让人心安。
    之所以结城爱能肯定明日川的手很温暖，是因为来的路上，明日川曾经把手放在过她的头上。
    很舒服，很暖。
    像极了冬天的被子，睡了一晚的那种。
    “神谷君你……”
    “不要结城桑管。”
    “哦……”
    不是会长，也不是结城。
    而是结城桑。
    【结城爱好感度上升！目前好感度20点！】
    【结城爱第一阶段攻略条件：发现她的“小秘密”，将好感度提升至15点。】
    【结城爱第一阶段攻略条件完成，攻略奖励五点技能点！】
    【结城爱第二阶段攻略触发，攻略条件：在适当的时间被她发现你的“小秘密”，将好感度提升至50点，修剪歪曲的幼苗枝丫，解决来自神奈川的危机】
    【结城爱第二阶段攻略奖励：关于技能点的惊喜】
    系统面板跳了出来。
    关于结城爱的攻略，已经久到快要让他自己都忘记，他当初是打算攻略结城爱换取点数来着，把结城爱当成了以前的那些女孩，当成了换点数的工具。
    看着技能面板到账的五点技能点，明日川苦笑一声。
    当初他在第一次看到结城爱的攻略奖励时就在心里开过玩笑，心想要不要等着技能点通货膨胀之后再攻略结城爱？
    毕竟当初攻略赚的很少，因为技能点不值钱。
    现在技能点升级过一次，一点技能点价值三千点数，贵得很。
    这么一想，自己当初的玩笑话居然成真了。
    不过望着技能树旁边闪亮的数字，明日川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里蹦了出来。
    这算不算是结城爱在救自己的母亲？
    ……
    明日川不记得从超市回甜品店的路上他和结城爱都聊了些什么了。
    那都无所谓，他只要记得他们说了很多，而且很开心就好。
    周六的清晨，明日川决定小小睡个懒觉。
    结城爱此时应该已经去了神谷甜品店打工，周末的时间充裕，她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的。
    但刚跟结城爱好感度提升了一些的他却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躺在床上小憩，睡个人类最爽的回笼觉。
    如果觉得明日川会趁着和结城爱关系更近了一步而趁热打铁的话，那属实有些小觑了东京渣男的行事风格了。
    他对女孩的心里拿捏得很死，下意识算计女孩的内心，都快成了他的职业病了。
    明日川渣男准则之一：不要过勤接触，尤其是跟女孩刚刚有些好感的时候。
    这既不是让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也不是让你玩失踪，不然到时候你会发现，你在她的候选名单上真的失踪了。
    这是在营造神秘感。
    这一点在当初开学之际他跟山崎亚衣刚认识的时候便实践过。
    事实证明过勤的接触只会起反效果，不是被当做了舔狗就是抹杀了一段感情最初的神秘感，让男女之间迅速从初识进入了“热恋”期，然后热情在达到高潮时迅速跌入谷底，最终两人慢慢失去新鲜感，变得无话可谈。
    营造新鲜感是很累的事情，但也是最考验技术的事情。
    新鲜感在感情中分很多细支，其中之一便是神秘感。
    男生跟女生交往或者说是聊天最重要的一是风趣幽默，第二点便是精心营造的神秘感了。
    又赖床了半个小时，明日川伸着拦腰起身推开窗户，迎接美好的清晨。
    他看向对面的房间，想看看春奈在做什么。
    他心里有对春奈的一丢丢愧疚。
    因为昨晚在超市刷的是春奈的积分卡……
    他不常逛超市的，都是春奈去买日用品和买菜顺便给神谷家捎着。
    他很快看到了春奈，春奈在打电话。
    但那个样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叮铃铃！”
    普通的铃声响起。
    在东京高档住宅里和礼奈一起吃饭的山崎亚衣看了一眼桌上的陌生号码，皱了皱眉。
    很少有人会主动给她打电话，除了某个男人。
    但那样的话，响起来的应该是《前前前世》的歌声。
    有些犹豫拿过手机接通电话，那一头传来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声音。
    “是山崎吗？这里是夜樱春奈。”
    “……”
    “诶，是我，山崎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