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三日守孝，另外主人

    桃庄昨日还是挂红喜，今日却已成吊白丧。自爹娘早逝后，皇甫青天便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后来和花碧玉成亲之后，发现了这片不败桃花林，便在这修建了宅子，命名为桃花山庄，只在祠堂供奉着爹娘的牌位，并
    没有祖坟之地。而从前桃庄去世的人，只需要将棺木封存在万里长宫便可，但是万里长宫已毁，桃花山庄又没有自己专门的墓地，便让人寻得了一处比较好的风水宝地用来下葬，等到三
    日守灵后，还要组建很长的送葬队伍。原本李叶苏作为桃花山庄的二夫人，她的葬礼应该大办，但是皇甫雷却提出要把李叶苏的棺木葬在南厢苑旁边，那个长满了野花野草的院子里，因为那是李叶苏生前最喜
    欢的地方。原本灵位该存于祠堂，棺木该下葬宝地，按照当地风俗，很少会有把亲人葬在家中的，但皇甫雷的提议却得到了桃庄的人一致同意，他们本就是江湖人，自是不会讲那些
    民间风俗，更何况下人们也觉得方便日后祭拜，也不会给曼陀罗宫的人去任意破坏坟墓的机会。
    “封棺前，我想再看我娘最后一眼！”皇甫雷说道。
    皇甫青天示意封棺的两个下人先退去一边，同时庄儿也默默的跟了过去。庄儿知道李叶苏生前最喜欢月下堂前定制的衣服，于是庄儿从新房里离开后，便去找月下堂前曾热情友好愿意私下帮他们的绣女缝制了这件寿衣用来下葬，她也想用自己
    的方式送李叶苏最后一程。
    见到棺木中的李叶苏穿得体面，面容安详，皇甫雷也自是宽慰，只是难免悲痛。而贺无痕也自是随着皇甫雷一起走了过去，她见过李叶苏，但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她一眼，却没想到再见面竟已经阴阳两隔，有缘成为婆媳，却是无缘共同生活，贺无
    痕心中也自是有几分感叹，她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娘，看到棺木中的李叶苏，她也同样悲伤，也感受得到皇甫雷的悲痛。“娘，您放心，我不会再跟东方闻思有任何瓜葛，也不会恨她去向她寻仇。我会好好的照顾无痕姐，与她相亲相爱的！我们都会很开心的继续走下去，您在九泉之下也不必
    再为儿子担心了！”皇甫雷略微的哽咽道。
    贺无痕也低声道：“婆婆，无痕会照顾好雷弟的，我知道他的心里苦，所以儿媳愿意竭尽全力去治愈雷弟的痛苦！”
    “夫妻”二人彼此相视一眼，鼓励和坚定的眼神令他们对着彼此信任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起对着棺木里的李叶苏三次跪拜。
    庄儿看到皇甫雷的眼眶虽是红的，可表情却是没方才那么悲痛了，或许贺无痕真的可以治愈他的痛苦，不禁松了口气，也一边低声抽泣着一边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见他们彼此称呼姐弟，皇甫青天看了一眼贺逐飞，贺逐飞当然也是听到了，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便扭过头对着武月贞无奈的叹了口气。
    封棺后，便是葬礼的其他流程，陆续来了不少上香祭拜的江湖人，也有不少蒙受桃庄恩惠的百姓前来吊唁。
    段如霜、文珠儿等人也是祭拜完后便速速离开，现在也不是与贺无痕闲话的时候，都只是打了声招呼不便停留。
    焦红菱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祭拜完李叶苏后，便也离开桃庄回唐门去了。一直忙活到晚上，人也渐渐地散去，江流沙作为一个外人，随着众人祭拜过后，依旧没机会同皇甫风说话，江圣雪和皇甫风要留下来守灵，常欢也祭拜完后，便和龙泉二
    人护送常欢回去了。
    只余下皇甫雷贺无痕、皇甫风江圣雪，皇甫云和庄儿守在灵柩旁，皇甫青天、武月贞和飞盾他们也是守到三更天便回去了。回去东厢苑的路上，皇甫青天的心里还介意着早上皇甫雷在贺逐飞面前叫贺无痕为姐姐的事，倒是武月贞看得很开：“老爷，毕竟他们成亲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一夜之间
    哪来的感情呢！看他们相处的也挺融洽，轻松惬意，不像是装出来做做样子的，我们也该知足了！”“我都明白，只是不该在贺掌门面前叫，他听着心里得多不是滋味啊！”皇甫青天叹道，“不过总归都是她们夫妻俩自己的事，以雷儿的性子，想必称呼姐弟也是无痕的主意
    ，我们就不管这等闲事了！”
    武月贞柔声道：“这倒是让我想起常乐妹妹来了，她也总是池哥池哥的叫着，听着倒也挺亲切的！”
    皇甫青天无奈的说道：“不知情的，倒也以为会是夫妻间的情趣呢！罢了，随他们吧！”这一夜，气氛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来，皇甫风和皇甫云都很心疼皇甫雷，大婚之后便是娘亲葬礼，任谁都是吃不消的，好在贺无痕通情达理，温柔贤惠，与皇甫雷之间也
    很融洽，便都放了心。
    唐门。
    焦红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黎百应待她关好房门，便迎了上去：“李叶苏的葬礼办得如何？”
    “听说原本是要大办的，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葬在桃花山庄的一处院子里了，皇甫雷说那是李叶苏生前最喜欢的院子！”焦红菱有些疲倦的坐在床边。
    黎百应跪坐在她的脚边，帮她揉捏着小腿：“白之宜让东方闻思杀了李叶苏这一招，的确够狠！”
    “哼，既能让皇甫雷陷入痛苦，又让我们得到侠义的名声！白之宜这一步棋走的可真漂亮！”焦红菱笑道。
    焦红菱抬起头看到悬在房梁上的一个鸟笼子，里面正是一只血信鸽，她挥手便甩出袖中暗器，杀死了笼子里的血信鸽，淡声道：“它不能再留着了！”
    原来焦红菱就是东方闻思的血信鸽的另外一个主人，她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收到皇甫青天和武月贞前往长安的消息才离开唐门。皇甫云因为凤绫罗一蹶不起，流星因为无鱼无暇他事，皇甫风因为江圣雪的关系总是陪着常欢，而飞盾等人既要留意桃庄上下，又要安抚入住百姓，这样一来，桃庄基本
    群龙无首，所以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她假装腹痛前往桃庄求医，本打算借口呼吸不畅必须吹风的中途用唐门的傀儡蛊操控李叶苏让她外出，再联络东方闻思下手。却没想到刚到桃庄，便撞上了正打算外出的李叶苏，焦红菱知道自己的机会提早来了，听闻李叶苏的去向后，再趁着殷储为她探病时借口出去放出血信鸽，通知了一直等
    待联络的东方闻思。随后她一直在月下堂前对面的药铺看着这一切，紧要关头之时她便出现让花碧倾去搬救兵，自己则假意相助追上去救人，既要骗过周遭围观的百姓，又要小心翼翼的与东
    方闻思交手，既不能伤了她，也不能让她杀了自己。终于拖到皇甫雷出现才假装落败，谁知道皇甫雷刚好救下李叶苏，让李叶苏得以苟延残喘了几日，没能当场杀了东方闻思。但即便如此，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让皇甫雷亲
    眼看见东方闻思残杀他的母亲，再与东方闻思反目成仇，便是白之宜真正的目的。
    “将它埋好，万万不能被人发现！”黎百应说道，“就是罗奇也不能看见！”
    “我知道！”焦红菱说道，“相公，有一点，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焦红菱正色道：“据我观察，皇甫云虽然因为凤绫罗一蹶不振，但是桃庄的大事小事他就算无心处理也还是样样不落，这样看来，皇甫云非但不会变成第二个常欢，还迟早
    会振作起来。”
    “没有凤绫罗的皇甫云，已经回不到从前的断魂笑使了，即便他振作起来修炼一世葬除掉白之宜，恐怕以后也无心江湖了，对我们来说，仍是好事一桩！”“皇甫雷先后经历丧母之痛被迫娶妻，却仍能理智平静。皇甫雷他不违背李叶苏的遗愿，足以可见他是一个怎样的大孝子，我们想要他与东方闻思彼此憎恨相爱相杀，让他永远痛苦，可他为了李叶苏一定能够做到与东方闻思再无瓜葛形同陌路，这样一来，皇甫雷会如何恐怕也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了！皇甫青天的儿子会为情所困，但是，绝对不会为情倒下。无论是丧失挚爱暂时痛苦的皇甫云，还是另娶他人有苦难言的皇甫雷，眼下都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的目的是让皇甫三兄弟和曼陀罗宫斗的两败俱伤，可若是他们全都练成了一世葬，曼陀罗宫必输无疑，到那时，若是皇甫雷知道了东方闻思杀死李叶苏的真相，皇甫云也知道夜月杀凤绫罗是因为不想让她死在我们手中的
    真相，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不，是我们要与整个桃花山庄为敌了！”焦红菱激动的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皇甫风的眼睛就快要痊愈了！”黎百应起身，坐在焦红菱身边安抚着她的后背：“皇甫雷想与东方闻思形同陌路恐怕没那么容易，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牵绊，想忘记，便是很难的一件事。就算我们不出手，你以为白之宜会弃掉东方闻思这颗棋子吗？而皇甫云就像一只没有了鸯的鸳，即便不会郁郁寡欢，也终会退隐来治疗一生的心伤。不想活在痛苦中，他就只能挣脱皇甫青天的掌控，在山水之间逍遥一生，越是风流的人用情越是至深，尤其是像皇甫云这种人。至于皇甫风，江圣雪嫁给他六年，却并无一子，你还不明白吗？娘子，你若是
    还心存担忧，就让我们拭目以待，慢慢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吧！”焦红菱的眼中却仍是存有担心：“当初我们不要皇甫云和凤绫罗以命抵命，只要他们这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现在不同往日了，反倒我们先绝了后，这口气我是万万不
    会咽下去的！”“娘子，你选择的路你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不过是在桃花山庄住了几日，但那不代表什么，最不想让皇甫三兄弟活得舒坦的人可是白之宜啊，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有我在，不会给白之宜反咬我们一口的机会，你大可放心！若是白之宜大获全胜，也必定会损失不少人手，她需要更多的人为她巩固江山，我们唐门是可自保的，但怕就怕
    白之宜赢得太轻松，想要趁机拿下曼陀罗宫，取代白之宜和超越八大门派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们唐门都不会受到牵连的，我保证！”
    焦红菱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随后靠在了黎百应的肩膀上，冷声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们三兄弟堕入地狱了。”
    桃花山庄。一般守灵都是在晚上，所以白天皇甫雷和贺无痕也会随着大家一起去吃饭，贺无痕的一举一动都很端庄，既贤良淑德，又不失只有在江湖中才独有的洒脱气质，惹得众人
    很是喜欢。不论是贴身侍奉的丫鬟春映和秋映，还是其他院里的丫鬟，都对这个三少奶奶很有好感。贺无痕跟江圣雪一样温柔体贴且大方得体，但不同于江圣雪洒脱起来时落落大方
    、温柔起来时柔情似水那般惹人疼爱，她更有一种坦然和成熟的韵味，越是笑的灿烂，就越惹人怜惜。尽管皇甫雷和贺无痕之间结拜成姐弟的事情并未对第三个人说明，可皇甫风和皇甫云心里还是清楚的，不只是他们，但凡是知道皇甫雷和东方闻思的过往、贺无痕和她心
    上人之间的事的人，都会心知肚明，却又不便拆穿罢了。
    贺逐飞也知道一朝一夕是不会让人动情的，但他坚信以皇甫雷的魅力，迟早贺无痕会移情别恋的，就算这一生做不了恩爱的夫妻，也会多一个对她好一辈子的靠山。贺无暇虽然比皇甫雷大，但是他毕竟已经成了自己的姐夫，所以她在葬礼的第一日就已经改了口，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别扭，或许她的心里也清楚，不能嫁给心爱的人，
    嫁给谁都是不会幸福的道理，就像自己除了皇甫云，还没有任何人入过自己的眼，孤独终老一生，还是另外结伴一生，都没有分别。守灵的第二日，为了给无鱼寻找能够替代流纹战甲的铠甲，流星打算去趟铸剑山庄，武月贞便随他一同前去，因为答应给皇帝储韶打造一批兵器给南国军队，所以这等大
    事她要亲自去通知武月岩，顺便告诉他桃庄最近发生的事。
    当武月岩和武义德父子知道桃庄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也是不由得感叹。武月岩更是怪武月贞没有通知自己去参加皇甫雷的婚礼和李叶苏的葬礼，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武月贞的苦心，一场没有喜悦的婚礼和沉重的葬礼，只会让人心情哀伤郁闷
    ，倒不如不去的好。
    而流星前来恳求武月岩为无鱼找坚硬的铠甲，武月岩也是犯了难，想要找到比拟无坚不摧的流纹战甲却是不可能的事，但他还是告诉救星会想办法的。武义德也担心皇甫云和皇甫雷，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去了桃庄，他的安慰也是无济于事的，倒不如暂时放下打造天下第一剑的活，先去为无鱼寻找制作铠甲的材料更为重要
    ，这才是他能帮上忙的事，但到底需要多久，又或是还能不能找到，他的心里也没底。
    守灵的最后一日，武月贞在晚上赶了回来，她并不想错过翌日李叶苏下葬的日子，不过流星没有回来，他留在了铸剑山庄，无鱼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找铠甲忙活去了。从第一夜的悲伤，到第二夜的沉重，再到这最后一夜的平静，皇甫雷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段难以承受的现实，如果只要不再跟东方闻思有瓜葛，就是给母亲最好的报仇，那
    他发誓，如果不能做到，便不得好死。他跪着的三天夜里，不断地在想如何能忘记东方闻思，终于在这最后一夜，他找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用对贺无痕的愧疚、对李叶苏的想念、对百人斩祭的决心、对除掉白之宜的坚定，将东方闻思深深地埋在内心深处，等他说服自己东方闻思不再有李叶苏和贺无痕重要，不再有修炼一世葬和除掉白之宜重要，不再有对行走江湖闻名天下
    重要，他便真正的走出了悲伤。
    修炼一世葬，除掉白之宜，对贺无痕好，才是他的一切，而这一切中，将不再包括那个让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女子。
    下葬的这一日，风和日丽，这一次只有与桃花山庄交好的人才再次前来祭拜，送二夫人最后一程。贺无痕才见到这座与桃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院子，满是野花野草肆意凌乱的生长着，像是没有边际的田野被围墙拦住，让人心生一种围墙之外一定是更加广阔自由的天
    地那般充满希望和向往。
    人们相继散去，只余下一座坟墓，在这天地之间，在这些花草之间，享受着风的吹拂，雨的洗礼。“原本这座院子是要修建成碧玉阁的，但是后来我爹另外找了更加僻静的地方来修建，这儿便空了下来，以至于这里的野花野草长得格外茂盛，因为我娘喜欢花花草草，便
    不让人进来这里清理或是修剪，才保留了这里最原始的样子，平日也不会有人来，所以我才选择将我娘葬在这里，足够清净！”皇甫雷说道。
    与皇甫雷并肩站在李叶苏坟前的贺无痕轻声说道：“既住在喜欢的地方，又能离亲人很近，也算是你尽的孝心了！”
    皇甫雷看向贺无痕，淡声道：“家里有一座坟墓，希望你不会介意和害怕！”
    “坟墓下埋着的是我们的亲人，这有什么好怕的？”皇甫雷欣慰的点了点头：“无痕姐，让你陪我守了三天的灵，一定很累了吧！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得空，我再带你去趟南厢苑，去看看我娘生前住的地方，院子里也是种
    满了花，虽然比不上不败桃花林那么壮观美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庄儿也在一边走了过来：“三天了，都没睡个好觉，雷少爷今夜你一定要睡得安稳些，明早儿，我来侍奉。”
    “庄儿，我会跟大娘说的，以后你就留在星天战吧，有春映和秋映跟你作伴呢！”皇甫雷轻轻的拍了拍庄儿的肩膀，自她面前缓缓离开。
    庄儿轻轻的勾了勾嘴角，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贺无痕从庄儿身边走过后，低声道：“庄儿，希望在新房时我说的话能让你心动！”
    你我投缘，不如，你来当我的陪嫁丫头，与我一起照顾你的雷少爷啊？我会待你如同姐妹的，我怕我侍奉的不周到，你若是留在他身边，不是更放心？
    庄儿目送他们离开，脑海中回想着贺无痕在新房里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禁笑意更浓，她回身看着李叶苏的墓碑，一瞬间的欣喜又被悲伤浇灭。
    贺逐飞和贺无暇吃过午饭后，便一起离开了桃花山庄，回到武当驿站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回武当山去了。
    送完李叶苏最后一程之后，无鱼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间一次，他一直静静地等着流星回来。皇甫云时常会来找他说话，除了他，偶尔皇甫风和飞盾等人也会来看看他，陪他说会儿话，哪怕是静静地待上一会，无鱼知道，定是流星的交代，他怕他再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