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幕 真实III

    非常安静，安静得有些压抑。
    巡兵压下焦虑和不安，手中的火把靠近牢柱，火光驱散牢房的黑暗。
    一具干瘪的尸体静静躺在草堆旁，身下还有一条半透明的粘液痕迹，一直延伸至右侧的灰黑墙壁。
    死了。
    “怎么回事？”
    罗马卡从巡兵手里拿过火把，凝视着干瘪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两天前可不是这样，有谁来过地牢？”
    “绝对没有。”
    两名巡兵摇头，语气肯定，“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也就是说，你们关了这具尸体...这只怪物两天整？”
    利奥缓步走近，他的视线顺着粘液痕迹向上看，接着面向罗马卡，“看看另一具。”
    这次点燃了三根火把，将小半个地牢照亮。
    和之前那具尸体一样，另一具尸体也干瘪得不成样子，身边有粘液环绕的痕迹，干草上面也沾了一点。
    罗马卡和巡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牢房，我要进去。”
    利奥眨了眨眼睛，尸体干瘪是个新情况，他得近距离观察一下。
    得到罗马卡的允许后，两名巡兵迟疑着打开了牢门，发出了支呀的难听声音。
    “你们在外面。”
    利奥制止了阿力和琼斯的跟随，面不改色地拿走巡兵腰间的剑，唰的一下抽出。
    “...”
    罗马卡眼神闪烁，他佩服利奥的胆色，主动递上手中的火把，“您果然不是凡人。”
    “用不上它。”
    利奥扫了一眼，直接跨步进入黑暗的牢房。
    在罗马卡和巡兵等人惊异的注视下，绿光环绕利奥身侧，照亮整间牢房。
    差点忘了他是法师。
    罗马卡捏紧了火把，和另外两名巡兵一同，屏息看着利奥的举动。
    踏踏踏，进入牢房，腥臭味更浓郁了。
    一阵关节扭动的艰涩声音，原本死去的干瘪尸体突然立起，空洞凹陷的眼睛放出浊黄色的光，肌肉皱成一团，朝着利奥狰狞地张开嘴。
    它的脸上有一些鳞片的纹路，在绿光的照映下熠熠发亮。
    “塔内库阁下！”
    罗马卡震惊于尸体的突然立起，紧张地出声。
    唰！
    利奥向前冲刺，身影模糊，直接削断干瘪尸体的脖颈，头颅滚落，流着褐色的血。
    无头躯体踉踉跄跄，想要用手刮伤利奥，被剑刃挑开。
    扑通，尸体栽倒在地，彻底死透。
    这一幕进行得太快了，罗马卡和两名巡兵看起来愣住了。
    “这是...”
    利奥的注意力却放在另一边，他扫了尸体一眼，视线随着粘液痕迹上移，最终发现了紧紧吸在天花板上，一团绿色的，微微颤抖的黏液团。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颗卵，吸走了尸体的血肉精华，里面似乎孕育着什么东西。
    此刻，罗马卡等人走进牢房里。
    “塔内库阁下...”
    罗马卡很自然地走了过来，利奥视野中的绿色的卵突然破碎，里面蹿出黑影，一瞬间袭向罗马卡的头颅。
    罗马卡脸色大变，他预感到危险，拔出佩剑。
    在那之前，利奥用剑身拍走了黑影，那是一只缩小版的，全身遍布鳞片的四肢鱼怪，浊黄色的眼睛被血色的膜包住，只露出一条缝隙。
    它发出难听的叫声，血口中的利齿反射着寒光。
    一剑刺死这只小怪物，利奥将其头颅砍下，“这应该是怪物的幼体...交给你处理。”
    随后他示意着脸色苍白的巡兵打开另一间牢房的门，依次斩杀了干瘪的尸体怪，以及藏在草堆里的，稍大一些的怪物幼体。
    处理完怪物的尸首，罗马卡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利奥擦拭完巡兵剑上的褐色血迹，发现上面的兽鱼纹，挑了挑眉，随后归还神色尊敬的巡兵。
    “您看起来有很多的感想。”
    利奥看向罗马卡，“嗯...地牢的怪物让我了解到了一些新东西，感谢您的帮助。”
    “...塔内库阁下，我有太多疑问了，我能否提几个问题？”
    “我在听。”
    “人类的尸体，和那种怪物（鱼怪）...是否有某种联系？”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罗马卡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尸体是怪物吗”这种蠢问题。
    “我所了解的，不会比你了解的多太多。”
    利奥点点头，表示理解罗马卡的疑惑，“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且称它们为鱼怪。鱼怪能控制人类尸体，被控制的尸体会在半天内膨胀化——这些是我在科诺迪尔森林的遭遇。”
    “没错，刚关进地牢那会儿，它们胀得像肉球。”罗马卡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现在看来，人类尸体或许是它们的苗床...这么说很恶心，但它们的确在尸体上产卵，这应该是它们制造同伴的方式。”
    “噢...”
    罗马卡凝重地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您知道它们从哪儿来吗？”
    “你想预防它们吗？”
    利奥摇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它们在科诺迪尔森林，并不知道它们从哪儿来...比起这个，您该告诉我湖岩城变故的真实情况了。”
    利奥看着牢房里的血迹，语气沉重，“情况比我们想象得糟糕得多，您也该有所表示，不是吗？”
    “希望您听完能加入巡兵队。”
    罗马卡叹息着，“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边走边告诉您。”
    在水城区巡兵发现遭到怪物袭击的两名强盗之前，大概是三月初，岩城区的高层便收到来自瑟薇塔帝国的消息。大致是让各个城市戒备外敌的内容，并且指出有重要条例要颁布，名为“猎魔教令”，但消息中没有提及“猎魔教令”的内容。
    此外，四月初，安亚力斯派遣手下的一队雇佣兵调查强盗肆虐的情况，返回途中，在科诺迪尔溪流附近遭到过不明野兽的袭击，莫名其妙损失了一些人手。
    类似的古怪事件还有，例如外出的猎人失踪，被开膛破肚的野生动物...
    两具强盗尸体的异变像是一个征兆，一条线索，将之前的变故一一串起，逐渐揭开事情的全貌。
    “猎魔教令，听起来是针对怪物颁布的...也许瑟薇塔帝国早就有所发现，只不过还没找出解决的办法。”
    走上阶梯，离开阴暗的牢房，阳光从窗户撒进小屋，利奥摸着下巴，“罗马卡，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本想等药剂学会的研究，然后将它们呈递给长官...在亲眼见到地牢的鱼怪之前，我把这件事当成一种严重的疫病对待。”
    罗马卡表情复杂，渐渐凝重，“我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不是疫病，这是灾难...”
    他仿佛才回过神来，歉意地面向利奥，“我会逐一上报的...现在，我想邀请您一同前往安亚力斯男爵的府邸，他是水城区的负责人之一，我们应该一同商议，如何应对这件事。”
    “听起来我也成为了水城区的负责人之一。”
    利奥微笑着点头，随后附上一句，“商议过后，我再加入巡兵队也不迟。”
    “太感谢了，我会向上面申请，让您就职执法士的。”
    罗马卡感激地点点头，众人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车轮滚滚，几辆马车统一朝向，驶向阳光洒落的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