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幕 秘密IV

    那是从湖底蔓延而出的震动，顺着湖畔森林底扎陷泥壤的蜿蜒繁根，攀上群树茂密的枝蔓，惊走叶间栖息的众多飞鸟，化为席卷森山的狂风，将隆隆的声响传至远方的川河深谷间。
    这是足矣惊醒世界的问候，就在他们眼前诞生，蔓延，成型。
    抬起头观望，高空疏落的几缕白色云气迅速变换，勾勒出奔向淡色山脉的疾风轮廓。
    发生什么了？
    云端及森湖的骤变落于利奥眼中，他微微张口，难以置信地摇头。
    “怎么回事？”
    面对突变的光景，利奥莎莎下意识地远离泛潮的湖泊。
    “湖底正传出大量的魔力...溢出的魔力正与水元素剧烈碰撞，震动由此产生。”
    莎莎对突然涌出的，堪称巨量的魔力感到震惊，“天哪！这并非自然的震动，湖底存在强大的活物！”
    “活物？”
    利奥眼角抽了抽，他无法想象将视野里一切景物搅乱的活物是什么。
    “它来了。”
    莎莎那悦耳的声音透露出紧张，显然她对此无任何预料。
    “我必须向你道歉。”
    紧接着，莎莎语速加快，流露歉意，“你的梦境并不简单...如果事态超出我们的控制，我会及时唤醒你。”
    一听莎莎准备了后手，利奥安心不少。
    他挺直腰板，摆好架势，深吸一口气，将灰银柄之剑横在身前，直面不断沸腾的湖泊。
    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莎莎话语刚落，波纹遍布的湖泊中心冒出一点黑影。
    它像墨水，迅速弥漫，膨胀。
    快的超乎想象。
    待利奥回过神来，漆黑的模糊影子已逼近四分五裂的湖面，令人联想至灰蒙天空更高处涌出的大团乌云。
    眨眼间，湖面掀起巨浪，连绵的水光轻易淹没视野中的天空森林，光线随之暗淡。
    哗啦。
    骤雨紧随其后，笼罩森林，水雾茫茫，淋湿全身。
    这场倾盆大雨持续不久，但利奥毫不怀疑湖泊水线会下降数尺。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眯着眼睛。
    无数倾泻而下的雨点之中，一团枝枝蔓蔓，破碎凌乱的影子，在逐渐明朗的阳光下清晰起来。
    仿佛有双无形的手，轻柔又缓慢地揭开水雾编制而成的帘幕。
    露出后面的事物。
    “...”
    利奥睁大眼睛，他的眼前，不到十多米的距离，一只深红色底，半圈金影包裹瞳仁的巨大眼球清晰可见。
    那是比烈焰更耀眼，比宝石更瑰丽的眼睛。
    他甚至能看清眼皮处的大块金鳞边缘的水滴，纷纷落至被庞大阴影覆盖的草地。
    噗。
    一道响亮的喷气声尤为突兀。
    他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或作出任何动作，不知从何而来，急速喷射的粗壮水柱从雨水间袭来，将视野完全淹没。
    “风绿！”
    及时出现的绿光勉强拦下水柱，但巨力仍然推动着他向后。
    茫茫的水色中，他感觉自己像波浪上的小船，随着水流驶向远处。
    不知行驶了多久。
    ——然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仰躺在湿透的草地上，刺目的阳光下，眼前星星飞舞不停。
    “利奥·塔内库！”
    突然，莎莎的尖叫令他一个激灵，左手食指有股灼烧感，利奥吃力地爬起来，一个高挑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美丽的深红色的长发垂直脚跟，遮住锁骨下的妖娆，雪白的脖颈上，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呼应着她那对瑰丽的深红双眸中流露出的天然的高傲与冰冷。
    这位不知名的高挑女人轻轻捏着莎莎，视线锐利，仿佛在打量着被抓了现行的不速之客。
    十分不妙。
    此刻，利奥来不及思索，下意识伸手摸向边上的灰银柄之剑。
    指尖刚触及剑柄，长剑便飞向远处，似乎有根无形的绳子拉扯它，使它飞走。
    而那根无形绳子的主人便是利奥眼前的高挑女人，她轻而易举地握住飞过来的灰银柄之剑，但很快皱起好看的眉，露出像是被针扎了的表情，松开手任由灰银柄之剑摔落在脚边。
    利奥注意到，她的手心出现明显的烧伤，但迅速愈合了。
    某个词汇浮现心头。
    强者。
    更准确的说，是强强强强强者。
    “...”
    他的视线移向女人脚边的灰银柄之剑，冷汗从额头滑落至颈边，脑中掠过数个念头。
    转身逃跑，夺剑搏命...这些选项他仔细思考一瞬，不得不放弃，因为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严峻的事实——眼前的女人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抬起你的左手！”
    压抑之间，莎莎的声音适时响起，利奥不假思索地照做，发现了不知何时戴在他左手食指上的失落之戒。
    红光在戒指表面的镂空花纹间流淌，如同电光顺着管路完成的充能。
    “Alioi，Poiyh。”
    来自莎莎的，神秘的呢喃在利奥耳畔响起，失落之戒光芒大放，伴随着他左手的颤抖，他身前的空气中元素迅速汇聚。
    跳跃的电弧，炙热的火苗在他跟前成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开来。
    这是第四阶的高阶法术，具有瞬间将一座森林化作焦炭的可怕威力。
    在法术成型即将释放的关头，女人看向利奥，紧接着，电火迅速消散，元素力量如同漏气气球中的气息，噼里啪啦地，以诡异的，威力极小的方式倾泻精光。
    “...”
    利奥不解地看着食指的失落之戒，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跑——”
    莎莎再次尖叫，尾音连同她周身的红光，一同被女人手中的漆黑空洞卷进，随后闭合，消失不见。
    很快，冰冷的寂静在女人与利奥之间弥漫。
    她很自然地垂下双手，瑰丽的双眸如同湖水，倒映出利奥的脸，却掠起一丝惊讶的波澜。
    而对面，冷光在利奥眼中闪烁，他愤怒地咬牙，猛地扑向女人，试图抢过她脚边的灰银柄之剑作殊死一搏。
    利奥仅仅是迈开半步，他的意图便被对方洞悉。
    “Vou。”
    女人并未启唇，雷鸣般的声音却在他脑海中炸裂，几乎贯穿耳膜。
    这道可怕咒语的效力使得利奥的所有动作都定格在一瞬间，确认利奥无法动弹后，女人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近，微微偏头，准备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目。
    很近，白皙肌肤上的水珠都很清晰。
    利奥那因为定格而略显呆滞的眼睛突然明亮凌厉起来。
    一抹绿光从他的手心绽放，强而有力的翠绿疾风朝着女人席卷而去，差点撩起她的深红发梢。
    但不知为何，所有的风都在她跟前消散了，甚至无法撼动她那美丽的深红长发。
    她对利奥的反抗毫不在意。
    这一幕也令他眼中的凌厉转为冷淡。
    就这样，她盯着利奥，目不转睛，眼中闪过惊讶与嘲弄交织的复杂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