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失语之主I

    伴随脚下枝蔓的蠕动，粗壮宽实的藤叶舒展前伸，他和莎莎乘着它破风而行，如同疾驰的马车穿梭在层叠的树林繁荫间，它的速度不慢，周遭景物不断飞驰，密林和树木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簌簌。
    “嗯？”
    利奥听见响动，看向前方。
    他们终究来到密林的尽头处，外界的光亮从间隙里渗进。
    低头躲过拦路的藤条和树枝，利奥蹲在叶面上，顺利穿过层层叠叠的茂密群叶，来到密林之外的星空。
    视野豁然开朗，脱离密林的瞬间，清新的空气洗涤脸颊，全身都轻盈许多。
    他所在的地方是洛雷里最中心的天空。
    利奥转过头，密林已经融于浓郁的夜色之中，朝更远处看，依稀可见洛雷里岛屿的半边样貌和西边的海岸尽头，甚至是岛外的模糊的海平线。
    然而，他并未察觉到，当星辉落在身上时，它们仿佛受到指引似地凝聚在背后，凝聚成一把耀眼的蓝晶石长剑虚影，姿态华美不凡，刹那间，夜空的星辰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道虚影，不断眨眼，闪烁不停。
    越来越多的星辉在汇聚，围绕着利奥上方的夜空飞舞，如同夜间的萤火虫。
    星辉的异样立刻引起圣灵的注意，利奥肩头的红色光团显出轮廓。
    当她放开感知时，蓝晶石长剑的虚影却如烟般消去。
    “奇怪。”
    莎莎自语的声音在利奥耳畔响起，“这片区域...你在吸引星辉？”
    “什么？”
    利奥疑问，但莎莎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经意间，几缕清澈的光辉落在他的手心，他顺着光辉抬头，群星璀璨的美丽夜空映入眼帘，仿佛置身古老的星空长廊，观赏传说中的魏丽画卷。
    “没什么。”
    莎莎很自然地回答，“也许是偶然...”
    咕咕。
    声音从上方传来，一点光芒轻巧地飘落，像风中的羽毛，很自然地落至利奥的脚边，也就是宽大的叶面上。
    “...”
    利奥定睛看去，那是一只扇动翅膀的甲虫，奇特的是，它懒洋洋地将白肚皮外露，正抱着一团星辉欢快地啃食。
    随后，它仿佛才发现利奥的存在，紧张地抽搐片刻，急忙翻过身，抱着星辉飞远了。
    “这种甲虫...”
    利奥挑了挑眉，好似发现新大陆，“看上去很不一般？”
    “这里星辉浓郁，自然会孕育一些以星辉为食的生灵。”
    莎莎平淡的语气说明她对其不感兴趣。
    “唔...”
    利奥无言，点点头。
    很快，他们来到一片绿郁的大森林之前，星辉和月色交织，落洒而下，罕见的针状叶绽放着些许微光，翠绿丛草簇拥高状树躯，繁盛鲜花与虫鸟欢乐嬉戏，静谧而祥和。
    宽大的叶面顺着一根粗壮的，由数只藤条缠绕成的巨大植柱滑落而下，稳稳地落在大森林的入口处，这里视野昏暗，高大的树影和茂密的群叶遮蔽天空，外面的星光和月色几乎渗不进来。
    “往前走吗？”
    利奥从宽大叶面走下，踩上结实的土地，活动着手臂，一边询问莎莎，一边四处张望。
    “不用着急。”
    莎莎话音刚落，利奥脚下的土地突然震动起来，前方的土地破开，四溅的泥土中伸出树枝和藤条缠绕的一只粗壮手臂，直接将旁近一棵大树连根拔起。
    漫天的土块像雨点纷纷落下，利奥不慌不忙地用手拨开，待他回过神，一位高大威猛以枝蔓组成的巨人已从土中爬出，它如大森林一般高大，平静而威严态度仿佛在宣告它是森林之主，右手握着一根粗壮的大树扛于宽实的右肩，木枝交错的眼窝中摇曳着两团绿色的火焰，散出点点火星。
    凡人仅有这位木巨人的小腿那么高，它的庞大身躯给人带来可怕的压迫感。
    面对它，利奥睁大眼睛，警惕地后退一步，他抬头迎上巨人的视线，手心银辉闪烁，习惯性地握住身后森咒的冰凉握柄。
    他是首次面对如此庞大的生灵，没有丝毫应对的把握，只能随机应变。
    “哈哈。”
    木巨人紧盯着下方的利奥，看着他的动作，庞大的头颅吐出两条灼热的白息，它一边放出雷鸣般的笑声，震动森林沙沙作响，一边摇着头，“凡人无法战胜神灵，但你的勇气值得赞赏。”
    不等利奥回应，一道绚丽的彩色光束掠过木巨人的头顶，盘旋出彩虹般的痕迹，最后落在木巨人缓缓抬起的左手手心处，耀眼的彩色光晕很快褪去，露出一袭精致的羽身。
    那是一位介于女人和鸟之间的奇特生灵，它在木巨人的手上站起身，转过头，一挥美丽的彩色翅膀，微微低头，两只竖瞳便倒映出利奥的身影。
    “收起你的警惕，被选中者，那毫无意义。”
    它吐露出之前听过的悦耳声音，也许是因为被利奥直视，语调隐约有一丝不满。
    “...”
    利奥保持沉默，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他的锐利视线接连扫过木巨人的关节处，极速思索着和木巨人以及异鸟对抗时的各种可能性——只要战斗有可能发生，分析对手便是他应该做的准备，这是他多次和污蚀对抗养成的习惯。
    “瞧瞧他的勇敢，他必须前往我的神殿...”
    木巨人对利奥的反应十分欣赏，它的目光移向手中的异鸟，直言不讳。
    “是吗？”
    异鸟有些冷淡地回应，“在我们争执之前...我们必须验证他是否合格，让失语者们决定他是否有权利选择你或者我的神殿。”
    她似乎不想浪费时间，直击要害。
    面对异鸟的发言，木巨人沉吟片刻，从绿焰射出的目光再次回到利奥的身上，雷鸣般的声音再次作响：“如你所见，被选中者...我们邀请你来到这里，因为你具备继承神殿力量的特质——”
    它提高声调，紧接着沉声，“——但任何收获都需要对应的付出，你可以选择失语森林中的任意一座神殿...只需通过失语者的考验！”
    换做洛雷里的任何一位居民，他对此多半会幸福得眩晕过去。
    利奥却扯了扯嘴角，强压下转身离去的念头，想了想，说道：“我都不想要。”
    这是莎莎示意他的试探性的话语，两位失语森林的神明顷刻间陷入沉默，在难言的寂静之中，利奥叹了口气，改口道：“如果非要选，我想...我全都要？”
    “...”
    木巨人的绿焰猛然间拉长，仿佛眯起的狭长双眸，它审视着利奥，冷冷地开口道：“贪婪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呵。”
    异鸟却露出意外的表情，看向利奥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一样，“我认为这不是坏事...如果你可以同时面对双份的失语者考验...”
    “对失语森林而言，这是...”
    “可以开始了吗？”
    利奥摆摆手，解下森咒，平静地打断两位神明的话语，“我耐心有限。”
    两位神明的呼吸似乎同时一滞。
    “你的贪婪会葬送你自己，被选中者。”
    “祝你好运，被选中者。”
    话音刚落，利奥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