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章：缠人的驸马爷

    “请起，请起。”周世显的话语也很客气，“不知你家路大人现在哪里？”
    “路大人专在城外相候，”刘黑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特命末将率标营前哨先来带路。”
    “刘将军不必客气，”周世显对浓眉大眼的刘黑虎颇有好感，微笑着说道，“咱们这就上马走吧。”
    刘黑虎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除了官兵之外，有驸马，有文官，居然还有个穿着一身红衣服的漂亮小姑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刘黑虎答应着，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问道：“有一位倪大人，不知道在不在？车驾里还有什么别的客人吗？”
    “倪大人就在车驾之中，”周世显笑道，“等见到路振飞就知道了。”
    刘黑虎对官场上的道道非常熟悉，他见驸马爷改了称呼，直呼路抚的名字，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不耐烦的表示，嫌自己问的太多了，提醒自己注意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于是惶恐地一躬身。
    “是，卑职明白。”
    说完，再不多话，利索的跨上战马，招呼车队向前赶路，自己控马走在驸马左近伺候着。
    倪元璐骑在马上，见周世显并不介绍自己，反而说自己还在车驾之中，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旁边的几位将官，却知道这是驸马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刘黑虎的缘故，不由得都暗中拿了劲，刚才那股因为喜相逢而松懈下来的心态，一时又紧了起来。
    车队继续前行，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马蹄声和车轴转动发出的“吱呀吱呀”之声。
    就这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驸马望着官道西侧的一条岔路，自己开口了。
    “刘参将，你看那三株白杨生的甚是有趣，高大笔直，把一路上看到的这些小树都比了下去。”周世显指着说道，“白杨生于北方，江南不常见吧？”
    “回驸马爷的话，这种树淮安城周围倒也多的很，不稀罕。”刘黑虎陪着笑说。
    “原来如此。”周世显点点头，“你倒熟悉得很，是本地人吗？”
    “是，卑职是扬州人。”
    “你一直跟着路振飞，没怎么打过仗吧？”
    刘黑虎一愣，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小人在山东河南都跟流贼交过手，是积功升到了参将，才被荐在路大人手下的。”
    “我知道了，”周世显笑道，“一定是刘泽清刘大人所荐的，你们都姓刘，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刘泽清？”刘黑虎面上闪过了一丝不屑，“卑职不曾在刘大人的手下做过事。”
    那你就是在别的大人手下做过事。
    发动技能，【地图】。
    一块熟悉的半透明面板出现在了眼前，周世显简单一扫，地图之上，并无代表敌军的黑色旗帜。官军的红色小旗倒是有四面，除了身边的刘黑虎，十里之外的道路两侧各有一面，再稍稍往南一点，又有一面就等在道路中央。
    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迎驾的安排算是用了心思，像个密不透风的口袋一样，只要能平安相见，便再不致有什么意外。
    密不透风的口袋。
    口袋。
    有一瞬间，周世显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袋口的位置，就是刘黑虎。
    他是为入口遮挡风雨的墙，还是那根要扎紧袋口的绳子？
    周世显点开十里之外的每一面红色小旗，细细看去。
    等在道路中间的那面旗子，有两百人，主官叫卢九德。
    等在道路东侧的，有六百人，主官叫尹松。
    等在道路西侧的，有一千二百人，主官叫马化豹。
    卢九德是认得的，是凤阳镇守太监。
    马化豹也认得，是刘泽清手下的四大总兵之一，以凶恶和喜吃人肉出名。
    尹松不认得，从所统带的兵力来看，多半是马化豹手下的一名副将或者参将。
    方圆二十里之内，没有那个其实应该被称为“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的淮抚路振飞的影子。
    他迎驾，迎到哪里去了？
    “刘参将，”周世显缓缓说道，“这一路往南，地方上也不大宁靖吧？”
    “都安宁的很，咱们淮安城周围绝无匪患，请驸马爷放一百个心。”
    “你一个三品的参将，多大的前程，就敢给本驸马打保票？”周世显忽然变了脸，冷冷地抢白道，“有备无患的道理，懂不懂？”
    刘黑虎被这一呛，脸色发白，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停下！”周世显大喝一声，“分队着甲！”
    进入四月，又是向南走，天气渐热，除了夜不收之外，官兵都只穿了明甲，现在驸马这么一喊，锦衣卫和火枪手便按左中右的顺序，依次把棉甲取出来套在了身上，庄彦超尤为细心，专门给红叶也套上了一件。
    这支队伍，是随着驸马两千里风吹浪打过来的，人人都知道，这一声着甲的命令，所意味的绝不仅仅是穿上盔甲。
    果然，驸马的脾气似乎还没有发完。
    “哼！”他冷哼了一声，“火枪手，装弹！”
    火枪手们立刻开始装药填弹，但眼睛已经不自觉的盯上了抚标的前哨。
    “驸马爷，”刘黑虎到底忍不住了，“卑职不曾敢得罪于您，您这是……”
    “你别多心，咱们能有什么过节？”驸马爷温言抚慰道，“我这是有备无患罢了。”
    有备无患吗？行吧，刘黑虎扭过头去，不再说什么了。
    “燃火绳！”驸马爷厉声喊道，“开拔！”
    刘黑虎的心中一阵抽紧，听着身后一片火镰打火之声，然后便是细微的火绳燃烧的滋滋之声，虽然咬着牙不回头，但想装作听不见，却也做不到。
    与他一同前来的抚标骑兵，却不能人人都像他一样镇定，不免面露惊惶之色，不知道这个驸马爷在身后要做什么。
    夜不收们都是老油条，早就悄悄跟他们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但却又若有若无的夹护在两侧。
    但不管惊惶不惊惶，驸马爷已经说了开拔，负责带路的抚标骑兵们当然要走在前面，而刘黑虎则咬紧牙关，走在驸马爷的马头侧前。
    难熬的寂静，让人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前面的人固然害怕，连后面的火枪手们都怕自己一个搂不住火，意外响了枪。
    “刘黑虎！”驸马忽然大喝一声，“你的脚上为什么有血！”
    浓眉大眼的刘黑虎反手拔刀，回身便是一刀，誓要劈死这个缠人的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