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章：不可描述之事

    周世显一时呆住了，僵着不动。
    只觉得身后的影子若有若无的，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忽然在他左颈后面吹了一口气。
    周世显还是不动，那影子就飘到右边，又在他右颈之后吹了一口气，见周世显还是不理她，自己捂了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周世显叹了一口气。
    “人吓人，吓死人！你这丫头不好好睡觉，半夜跑出来，还有点规矩没有？”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红叶转到他身前来，笑嘻嘻地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瞒着我，自己偷偷挖好东西？”
    周世显给她说中了要害，心中一虚，正在无言以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都鬼鬼祟祟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隔着门缝看见的，”红叶理直气壮地说，“看你拿个铲子，踮着脚尖，跟做贼似的，可又没有贼那套本事。”
    “哎？那就不对了吧，”周世显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敢情是隔着门缝监视我呢？”
    “人家看你那么晚还没回来嘛，人家……”红叶到底说漏了嘴，脸上微微一红，不说话了。
    周世显心中颇为感动，不过毕竟还是不肯表露出来，故意皱着眉说道：“那来就来吧，只是三更半夜的，能不能别穿一身红在那晃？飘啊飘的跟个魂儿似的，遇到身子不好的给吓出毛病来。”
    红叶听说允许她来，立刻就高兴了，笑着说道：“你不爱看红色，我去换一件就是了，顺便把铲子拿来。”
    说完，蹦蹦跳跳的就走了，周世显哭笑不得，心想趁这一阵儿自己多挖两下吧，等会儿红叶来了，给她省点力气。
    结果没挖几下，又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支着双手，嘤嘤嘤的飘了过来。
    不过这回好一点，好歹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拎着铁铲。
    “你还没玩够啊？”周世显无奈地说，“不是红就是白的。”
    红叶把铁铲往地上一插，莲步轻摇，甩了个水袖，问道：“怎样，是不是很有妖气？”
    周世显心中冷笑，就你胸口那对大白兔，想演倩女幽魂，怕是还差点意思。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一次挖的就快多了，两个人配合起来也愈加默契，似乎没用多久就挖到快三尺的地方了。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底下有好东西的？”红叶一边挖，一边好奇地问道，“是万岁爷把园子赏给你的时候，一起告诉你的吗？”
    周世显愣了一下，心想说真话她理解不了，却也不愿意说假话骗她。
    “其实就是意外得知的，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以后日子长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红叶听到“日子长了”四个字，甚是喜悦，心想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把我赶走了。
    两个人都有一雪昨日之耻的念头，落铲如飞，一共也就用了半个时辰多一点，便跟昨天一样，铁铲碰到了埋在土里的物件。
    两人惊喜地对望一眼，跟昨天一样，从四周挖开，这回底下却是排在一起的两个用油布包裹的箱子。
    周世显正要伸手去拎，却被红叶止住了。
    “这回得先求河神爷，”红叶认真地说，“不然又跟昨天一样，挖出两箱破纸，两件袍子。”
    周世显一笑，知道这大约是他们在河上跑船的规矩，心说你的河神爷，还能从沧州一直管到南京来不成？
    不过看她闭着眼睛，小嘴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一副极虔诚的样子，便不忍心出声打断她。
    红叶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信心十足地说道：“成啦，河神爷答应啦！”
    周世显不由得犹豫起来，钱财事小，万一这两个箱子里开出来又是宝钞，那对这丫头的信仰，岂不是个无情的打击？
    可到了现在，实在没有回头的道理，周世显一咬牙，伸手便去拎箱子，谁知一拎之下，竟然没能拎得动。
    “好沉！”
    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红叶跟他一人一边，向下抠住箱子的四个角，数了一二三，同时吐气开声，这才把其中一个箱子从土里拔了出来。
    不管这箱子里头是什么，反正一定不会是宝钞了。
    两人如法炮制，又把第二个箱子抬了出来，跟着像昨天一样，把挖出来的大坑用土填了回去，铺上杂草，用脚踩实，红叶还专门找了几块石头，散乱地扔在上边。
    这回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两个人精神抖擞，分两趟把箱子抬回了院子。
    “放你那边儿！”周世显气喘吁吁地示意红叶，把箱子往西厢房里抬。
    “放我那边儿……”红叶不知道他要怎样，稀里糊涂的就跟着抬进自己屋子里去了。
    然后是第二个箱子，再把铲子油灯收回来。
    两个人坐在地上喘气，红叶的性格虽然烂漫，到底也还知道这是自己的闺房，微微害羞之下，想起要尽主人的责任，于是问道：“你喝水不？”
    “喝！”周世显接过红叶递过的一碗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一抹嘴笑道：“还好没人听见。”
    “听见也不怕。”红叶笑着说，“十八哥难道还敢进来抓你不成？”
    说完又觉自己这话似是大有语病，呆呆的不说话了。
    周世显心想，要是真让人抓住传出去，刊在邸报什么的上面，那才好笑，他连标题都想好了。
    新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深夜与一无知少女在王府后花园做不可描述之事。
    他哈哈一笑：“红叶，动手吧！”
    红叶答应一声，拆开油布，取过木刀，啪啪两下便将箱子上的锁叶撬断了。
    周世显毫不犹豫的伸手将箱盖一掀，登时觉得金光耀眼，在两盏油灯的映射下，满满一箱金砖呈现眼前，闪着黄澄澄的光芒。
    箱子尽头处另有一个格子，里面放着几根金色的尺子样的东西。
    “你看，河神爷显灵了！”红叶得意地说道。
    周世显看着红叶，心中松了一口气，拿起一根金色尺子，只觉入手沉重，显是纯金所铸。
    “这是什么呀？”
    红叶也是富贵之家出身，但这样满满的一箱金砖，也从未见过，不觉有些心旌摇动，扒在周世显的肩膀上，看他手里的那把黄金尺。
    “这是金如意，是难得的皇家宝物。”周世显解释道。
    这件金如意做工极精，中间镂空，玲珑剔透，顶上透雕以双柿，万字纹，寓意是万事如意。
    听说是难得的宝物，红叶接了过来把玩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周世显心想，小姑娘看见漂亮的事物，总归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正想起个范儿，说都给你好不好？却见红叶抬起脸来，眼中满是喜悦。
    “明天找个金匠把这些融了分开，赏给你手下那些弟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