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讨厌的香气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源夜的意识开始游离，柳生樱主动关心道。
    “诶？”源夜的反应有些迟钝，好在借助柳生樱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这才好不容易重新集中了精神，缓缓将自己的意识拉了回来，“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
    “或许真的如你所说的，是气温变换导致身体有些不舒服。”源夜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但还是尽力的掩饰着，“可能是……”
    “可能是某位不称职的助教用言语调戏别人的报应呢。”柳生樱打断了源夜的话，并将他准备开的玩笑说了出来。
    “确实呢。”源夜愣了一愣，他没有想到柳生樱如此准确的猜中了他的心思，“不过这现世报未免也来的太快了一点吧？”
    “是吗？我反倒觉得来的晚了呢。”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轻笑出声。
    不得不说，就算知道面前这位美少女欺骗了自己，那甜美的笑容之下可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阴暗，但能这样聊天，总归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一件事。
    ——说起来，我是不是刚刚还觉得她没有必要骗我来着？
    源夜突然这样想到，可处在现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的他，甚至有些难以确认自己仅仅数百秒前记忆是否是真实无误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柳生樱能够快速的跟上源夜跳跃的话题这件事，就已经挺罕见的了。
    正所谓思绪如电，轮回流转，在成为超凡者之后，这句话对源夜来说不再是比喻而是陈述。
    这段时间，他经常惊讶于自己思维的跳跃程度，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想法，思想与他的关系仿佛从人遛柴犬变成了藏獒遛人。
    “不过既然源同学你感冒了，那我也就原谅你在和我聊天的时候三番五次的走神了。”柳生樱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一般。
    “我都说了，我是不会感冒的。”本来应该用更加委婉一些的语气回答的源夜，因为头疼的关系，开始有些不过脑子的回答道，“感冒了也会瞬间痊愈。”
    就算是源夜这种达到碳基极限的超凡者，治愈感冒的手段的也不过是在感冒病毒产生之后，通过推动免疫系统运转，将一周的治愈时间减少为几十个呼吸的时间罢了，从理论上来说也是会得感冒的。
    但如果开始进行第二领域的修行，那他就可以凭借主思维体所带来对操作的精度的提升，对自己进行细胞级的自由操作，永远和一切疾病说再见，自然也就包括感冒。
    ——想到这一点，突然就对人类的未来充满了绝望啊。
    ——都2077年了，还连感冒都搞不定，这怎么星辰大海啊。
    源夜的思维像是恶极了的狼狗，只要外界有一个能够引发思考的引子，哪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词，它都会在一瞬间分化出“支流”，像是见到鲜肉一般的狂奔而去。
    ——怎么离开学校之后，思维的稳定性反而变得更差了？
    ——早上去学校的路上和晚上离开学校之后，杂念的产生都有增加，晚上的不稳定性更加严重。
    ——是因为脱离了被塑造的特定环境，反而加重了不稳定性？
    源夜强迫着自己的思维去思考，就像是御马者命令一匹烈马一样，要用意识像马鞭一样不断地“抽打”，才能勉强的让其按照自己的想法动一下。
    虽然很奇怪，但确实是这样，伴随着源夜对灵能的熟悉程度越发的加深，他的思维似乎也越加的不属于自己。
    不，不应该说是不属于，应该说是不适应才对——源夜越适应灵能的存在，他的思考方式就越不适应他现在的意识。
    并非是大脑过载无法处理亦或者是像得了重感冒一般无法完全认知自己的想法，实际上，源夜的思考速度和广度都比他成为超凡者之前超出了不知道多少。
    他只是没有办法判断那些像是灵能一般可以无限分化的想法，究竟哪个才是自己想要产生的想法而已。
    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样，源夜适应着灵能使其更加的得心应手的时候，灵能也在改造着他，两者都想把对方变成更适应自己的姿态，并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只不过这种变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猛烈了。
    ——要现在就让灵能与主意识体共鸣，进入第二领域吗？
    一个问题，不，应该说是一个抉择伴随着思维的继续分化，摆在了源夜眼前。
    ——适合我的观想法还没有完善，灵能的量也没有达到、甚至说连看到自己在第一领域中的极限都没有，现在就进入第二领域，未免太过浪费了。
    ——可不这么做，我真的还能继续保持意识的完整性，或者说，我还继续活下去吗？
    “你又走神了。”
    清冽的声音传入源夜耳中，明明处在这“喧嚣”的环境之中，却异常的清晰。
    柳生樱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像是在询问，而像是在陈述，却又没有面对一个不断“犯错”的人又一次重复自己错误行为的恼怒，反倒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私下里已经演练过了，就等着现在说出来。
    由于演练者的不熟练，语气之中甚至还有些犹犹豫豫。
    “有……吗？”源夜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
    他现在连分辨自己到底有没有走神的能力都不太具备了，在他的意识之中，自己好像已经和面前的少女进行了几百上千次不同话题的交谈，但却又像是从来没有交谈过，只是一起沉默的走着。
    柳生樱在乘客莫名其妙消失的列车中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莫名其妙的变得模糊起来，连本来被他记在脑海深处的那空洞的眼神，也消失不见。
    伴随着思维的异化，那个会偷偷看自己喜欢的恋爱小小说却告诉他自己在看他喜欢的科幻小说、会告诉他她自己偷偷练了芭蕾然后展示给他的柳生樱，突然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一个熟悉的小说人物被赋予了一个相似却又完全不符合的人设图一样，源夜眼前的柳生樱也被这样重塑了，变成了一个空洞的人形。
    【文学少女】
    【黑长直】
    【图书室管理员】
    【和我一样喜欢读科幻小说】
    【温柔体贴】
    【隐藏巨乳】
    ……
    无数不符合实际但却能在柳生樱身上找到相似点的、被源夜喜欢着的人设元素从他的记忆中被提取出来，抽象成高度符号化的特征，填入空洞的人形之中，面前活生生的少女仿佛从一开始就是由这些符号身所组成的一般。
    伴随着符号的填入，柳生樱似乎成为了这些源夜所喜欢的符号的代名词，藉由这一层关系，源夜对符号的喜欢，也顺理成章的转移、集中到了柳生樱的身上。
    ——我好像，喜欢上柳生了？
    源夜有些“惊恐”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完全不存在，或者说最多只有萌芽的情感被凭空塑造出来，并且被他所认同。
    源夜同时以“旁观者”和“亲历者”的身份经历了这件事——因为审视和认同这份情感的就是同样属于他却高度分化的两份思维！
    重塑认知这一行为让源夜有些失去平衡，他下意识的将手搭在现在的他认为是“亲近”的柳生樱的肩膀上，以维持身体的平衡。
    柳生樱并没有对源夜这一有些“失礼”的行为出言，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站着。
    源夜低着头，有些失焦的双眼无意识的盯着地面，过了一会，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努力的抬起头，看向柳生樱。
    依旧是，如同人偶一般空洞的双眸。
    就像是其中倒映的自己的双眸一样。
    这一举动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让柳生樱身上的香水味再次涌进了源夜的鼻腔之中。
    ——真是，讨厌的香气。
    不知为何，源夜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