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莉迪亚

    莉迪亚总是能看到那只黑色的大狗，安静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自己。
    实际上，她并不确定那真的是一只大狗，那由无数条触须构成的身体无定型的在黑暗当中伸展着，猩红色的眼睛如同在流水一般在那触须之上起伏不定，若隐若现的注视着她。
    第一次见到这只大狗的时候，是在嫖客家的玻璃上，她因无法忍受嗜虐的嫖客那残忍的对待而不经意间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了在嫖客的身后安静的站着的黑色大狗。
    她因为恐惧而尖叫了起来，那黑色的大狗有些好奇的偏了偏头。
    但当嫖客因为莉迪亚的尖叫和恐惧的抓挠而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那黑色的大狗分明就站在那里，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那天莉迪亚被折磨的很惨，嫖客又以她的反抗和胡言乱语为由拒绝付钱，在回家的路上，浑浑噩噩的莉迪亚淋着雨，明显能感到那黑色大狗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在回到舞厅妓女们的宿舍之后，莉迪亚发了高烧，她没钱买药，因此只能硬挨。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到了那只黑色的大狗走进了宿舍，把某些腥臭的肉块塞进了莉迪亚的嘴巴里。
    莉迪亚很想把那些肉吐出来，但是她当时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
    在昏昏沉沉的睡去之后，当她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
    黑色的大狗就在她不远处的黑暗当中盘着那巨大的身形，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眼睛半睁半闭的注视着她。
    她跟很多人提起了这件事情，自己的同事，舞厅的保安，还有那些帮派成员们。
    但他们都看不到那只黑狗，更无法明白莉迪亚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
    因此她才选择了报警。
    现在想想，那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昏招。
    因为莉迪亚才刚刚进入这个行当不久，也还算颇有几分姿色，因此为了最大限度的‘废物利用’，她便被送进了红色房间。
    莉迪亚之前经受过的最粗暴的对待，在这里也不过像是开胃菜一般的小儿科。
    本来像是莉迪亚这种等级的女人，在这里应该会像是消耗品一样榨干净所有的价值，然后被扔到垃圾堆里，但——
    那只一直都在莉迪亚的身边观望着的大狗，每当莉迪亚濒死的时刻，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喂给她那些腥臭的肉块。
    即便是四肢被砍断，皮肤被剥离，或者其他更残忍的对待。
    莉迪亚都能在吃掉那些腥臭的肉块之后，重新复原。
    正因如此，她才成了红色房间当中最受欢迎的女人。
    那些穿戴入时，看上去文质彬彬，一举一动充满着所谓文明气息的人，在面对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施为，同时又不会死去的女人的时候，爆发的恶甚至都难以单纯的形容为兽性。
    那是只有拥有着高级智能的智慧种族才会存在的，对同类难以言喻，无法解释的莫名恶意。
    黑狗从不干涉这些，它只是匍匐在黑暗当中，看着莉迪亚被粗暴的对待，猩红色的眼睛在黑色的触须之下蠕动着，其中既没有欢愉，也没有憎恶，更没有嘲笑。
    它只是——就像是莉迪亚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样——安静的看着。
    就在昨天晚上，莉迪亚被很多男人围住，他们哄笑着猜测，莉迪亚到底要被摘除几个器官才会死去。
    兴许是那些腥臭的肉块吃的太多，导致莉迪亚的身体也已经臻至非人的地步了吧？即便在自己的心脏最后被摘除之后，莉迪亚也依旧活着，甚至保持着清醒。
    根本不在意胜负的男人们哈哈大笑，彼此打趣着离开，黑色的大狗稍晚了一些回来，莉迪亚能看出它的身形稍微缩小了一些，猩红色的眼睛恹恹的睁着，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莉迪亚的身边，将那腥臭的肉块喂给她。
    是为了自己去找寻那些肉块的时候受了伤吗？
    莉迪亚忍不住有些担心那导致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的黑狗。
    她知道那黑色大狗估计连称之为生物都勉强，但是依旧不妨碍她认为那黑色大狗是这红色房间当中最有人性的生物。
    她想要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黑狗的脑袋，稍微用这样的方式释放一下自己的善意，但她做不到。
    拇指粗的铁钉，把她的四个关节钉死在了床上。
    因此，她只能稍微抬起头来，亲吻了一下黑狗的身体，然后因为缺水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谢谢。”
    黑狗并不回话，估计也根本不在意莉迪亚说些什么。
    它重新匍匐回了房间当中黑暗的一角，安静的注视着莉迪亚。
    莉迪亚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上五颜六色的灯球，感受着自己被刨开的肚子正挣脱那些桌子上的钉子，重新在自己的身上愈合。
    那些腥臭的肉块，正在她的身体当中重新组成内脏，所产生的的痛苦并不亚于被摘离的时刻。
    愤怒，痛苦，仇恨，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莉迪亚的胸膛当中发酵，变成凶狠的业火熊熊燃烧。
    就在这股火焰烧到了最旺盛的时刻时，莉迪亚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又来人了吗？
    她体内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愤怒之火在一瞬间消失，只留下了恐惧和绝望。
    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的莉迪亚，只觉得折磨又将到达。
    但是——
    “这里就是红色房间？”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来。
    “真恶心。”
    莉迪亚努力的看向大门的方向，发现说话的那人是个红色双马尾的精灵少女。
    那张漂亮的脸庞，就像是不属于俗世一样的精美，让莉迪亚感到了万分的自惭形秽。
    但在那火焰一样的双眸之中，满是对这个房间的厌恶。
    黑色的大狗警觉起来，看向了双马尾的精灵少女，精灵少女咧嘴一笑，就像是猎手找到了猎物一般自得。
    “果然找到你了，左小指。”
    就在莉迪亚正在试图了解发生在这房间当中的一切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莉迪亚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但男人并没有拿起鞭子，刀，或者是任何一种其他的刑具，而是把自己的外衣解了下来，披到了莉迪亚赤裸的身体上。
    他用自己的手指将束缚着莉迪亚的铁钉一个个的拔掉，然后那双黑色的眼睛端正的平视着莉迪亚，用宽慰而温和的声音说道。
    “不用再害怕了，已经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吗？
    莉迪亚下意识的震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曾被撕裂过的声带发出声音之前，眼泪抢先一步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