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遗书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城拉住准备走的护士，整个人开始急切。
    “因为她本身身体就不好，医生们还在努力，具体情况还要等一会才知道，我现在要去拿药了。”
    听到这里，顾城松开了自己的手，护士转身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顾城捂着自己的脸，有些惶恐。虽然他和黎莉之前更多的相处是欲望，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他觉得如果跟这个人相伴余生，他的内心并不太排斥，而且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期待。
    而且前世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更加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宝宝。
    自己小时候因为父亲工作忙，经常把自己和姐姐放在亲戚家暂住，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
    他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再次体会一下自己的感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城已经坐不住了，他已经开始在幻想自己跟黎莉之后的生活，有他，有黎莉，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牵着手走在公园的草地上，幸福的笑着。
    他站起身子不住的踱步，双手合十，给还在手术台上的黎莉祈祷，不管是哪路神明，都希望能听到自己的祈求，保佑黎莉安然无恙。
    前世今生，顾城都是不折不扣的高材生，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忠实的无神论簇拥者，可是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顾城内心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神了。
    他嘴里不住的念叨，把自己所知道的所以神明的名字都念一遍，然后生怕因为时空不同，原本世界的神明保佑不了这里的人，搜索者自己的记忆，寻找着这个世界的神明名字。
    因为除了这么做，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叮咚。”
    手术室的灯变换了颜色，终于刚才看到的护士又走了出来。
    “里面什么情况？”
    顾城盯着护士，等待着她的回答，同时内心也在期待着。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意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顾城拉住准备走的护士，神情呆滞住了。
    他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走了，眼睛始终盯着护士，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一切只是在开玩笑，自己是被整蛊了的话语。
    可是护士始终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开始彻底失望了，原本紧绷的神经彻底被拉断，整个人变得有些无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老天给自己开的玩笑，自己刚刚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家长和丈夫的准备，转眼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怎么会没了？生孩子怎么会没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顾城看着护士的神情，他心里其实已经确信了，这里可是医院，他不觉得护士敢开这种玩笑。
    他刚才还在幻想自己和黎莉的幸福生活，转眼间就受到了沉重的一击，现在心里酸甜苦辣什么样的味道都有。
    女护士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啜泣，在黎莉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她也跟这个女孩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善良，客观，果断的黎莉，在整个医院都十分的受欢迎。
    “怎么了？吵什么？不知道这是医院么？”
    手术室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男医生，他皱着眉头看着被顾城拉着的护士，上前给拉开。
    “你是谁的家属，想要干什么？”
    说着，还把护士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走了。”
    顾城根本无心关注旁边的情况，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无力的喃喃道。
    “医生，这个是黎莉的家属。”
    护士从医生背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他。
    “是你啊。”
    医生这下子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黎莉的事情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根据她的意愿，我们保住了胎儿的性命，现在胎儿在婴儿室，等观察二十四个小时，你做些手续，就能带走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医生的眼里满是唏嘘，作为一个医生，他从医到现在也快十几年了，这个过程中也遇到过很多的人和事情，但是他敢肯定，黎莉这个女孩的所作所为，他直到退休，都会铭记于心。
    “她走的痛苦么？”
    顾城拉住医生的胳膊。
    “我们用了最大剂量的麻药，她是看着女儿走的，应该很幸福。”
    医生被顾城强大的力道拽的差点外套都掉了，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吐着。
    “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黎莉她得了艾生曼格综合症，这种病症十分稀少，而且没什么治愈的可能，而且就算是治疗，也只能延长一点寿命，庞大的医疗费用也是她承受不起的。”
    医生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们尽了全力救治了，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就像是手术开始之前预测的那样，她同时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她的病一年前就确诊了，根据她的意愿，想要生个孩子代替她看着这个世界，这种病生孩子死亡的几率是百分之八十，我们已经极力劝阻了，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对于这个坚强的女孩，和她做出的决定，医生也是十分的佩服，母性的光辉让她笑着走向生命的尽头。
    顾城听到这里，已经愣住了，脑海中闪现过一幕幕的画面，自己和黎莉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里有黎莉给你留的信，她说你看完就明白了。”
    护士红着眼睛，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书信，然后递给了顾城。
    顾城接过信封，封面的字迹清秀，美丽，就跟自己保存在书里的那张便条一模一样，这个时候了，就算再如何不敢相信，也是徒劳了。
    他瘫坐在走廊旁边的座椅上，双手无力的捂着自己的脸。
    记忆中那个女孩，洁白，温和，一切女性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对方的身上，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女一样。
    调整了一下，顾城颤抖着自己的手，然后拆开了印着”顾城收”的信件。
    “顾城，你好，很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也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困扰，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了，希望你能谅解。”
    “相信这个时候，你已经明白了，我骗了你，我不是第一次去那个酒吧的，而是已经去了很多次了。”
    “我没有谈过恋爱，跟你发生关系是第一次，所以你不用有芥蒂。”
    “作为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我的生命中遇到过很多我需要感激的人，我也做好了面对生活的准备，可是很不幸，我被查出了有艾生曼格综合症。”
    “是不是很拗口，我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受是跟你一样的，我去网上查了，这种病唯一得救的方法，是心肺联合移植。”
    “可是我一个没有亲戚朋友的女孩，是怎么都拿不出这笔钱的，所以只能放弃治疗。”
    “当我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时候，我听到医生说，这个疾病是不会遗传的，所以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生一个属于我的孩子，她可以代替我，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而爸爸和监护人的人选，我挑选了很久，最终选中了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有自己的家产，没有长辈，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家努力的结果，单身，还有工作很稳定，是一个记者。”
    “所以我就实施了我的计划，和你一起生了属于我自己的孩子，很抱歉，我利用了你。”
    “我调查过你的性格，我是一个心理专业的毕业生，所以我对于自己的选择还是很有自信的。”
    “希望你能好好找照顾她，毕竟她身体里也流淌着属于你的血液，当然，我这个母亲也不是毫无付出的，我把自己积攒的钱，留给了我的宝宝，有六万块呢，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可是我也没有别的能力了。”
    “如果以后你结婚了，也可以把她送到周市福利院，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也和福利院的院长说好了，他们很乐意接纳我的宝宝。”
    “只是福利院的生活很辛苦的，所以我还是抱着希望想要由你照顾。”
    “如果实在难做，那也请把她照顾到一岁，再送过去，这样她存活的几率就很大了。”
    “很抱歉做了这么自私的决定，再见，顾城。”
    顾城看完信，已经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或许是想到了怀胎十月，艰难度过各种难关的黎莉，或许是想到她为了孕育生命，而放弃了自己的决定？还是给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逝去的爱情悲哀。
    只是他的眼泪不受自己的控制，从眼睛里不停的流下。
    要说他和黎莉之间有爱情，可能是谎言，两个人的了解不深，在此之前，顾城一直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一夜情，只不过是很值得回味。
    要说没有感情，那也是谎言，这么像仙女精灵一样的女孩子，自己又不是石头，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只能说是感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就已经收场了，给顾城留下的全是数不尽的遗憾和自责。
    自责自己当初为什么早一点过来找她，和她一起面对这一切，事情可能就跟今天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