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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见李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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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泌也在移民队伍里,除此之外,还有两位他年少就结识了的人物,一位叫王昌龄,也是一位大诗人,本就是江南人士,还是向往边塞生活的江南人士,原本被发配在岭南,后来复起在江宁担任地方官,后来又被贬官,得知朝廷号召江南大户前往识匿镇后,他干脆辞了官职举家前往。
    另外一位则是当时孙秀荣南下攻击吐蕃人,正好碰到的与李泌在一起的那位高丽大和尚,懒残和尚,在龟兹镇玉佛寺出家的那位。
    李泌被朝廷闲散后,在太子李亨的照顾下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因为他担任过的本就是闲职,这一次,正好懒残和尚去终南山找他,邀请他一起去西域承恩寺礼佛——由于孙秀荣将佛祖遗骨迁到了小史城(那色波),识匿镇靠着小史城,便与移民一起去识匿镇,恰好移民队伍里有王昌龄,三人便结伴而行。
    说起来移民队伍里,虽然都有护卫,不过还是以李泌的护卫最多,里面既有太子殿下派过来保护他的千牛卫,也有李泌父亲在辽东时有恩的契丹人、高句丽人、高丽人、渤海人,与曾经的李思慕一样,大多是勇武之士,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但他这十余人比寻常大户人家百十名护卫还要强一些。
    而李泌的名头在长安、洛阳一带,特别是在僧佛一道中鼎鼎有名,眼下的李泌虽然不到三十岁,却有“长源居士”的名头,长源是他的字,而这个居士自然横跨佛道两家了。
    整个长安、洛阳,有此声誉者,只此一人,别无他人。
    李光进自然知道这一点,故此,在路途中,遇到大事时,他基本上都与李泌商议。
    而对于李光进的勇武,李泌也十分欣赏,一去二来,两人倒是都惺惺相惜。
    对于可能出现的马贼,李泌倒是不担心。
    “如此苦寒之地,不可能聚起太多的马贼,一伙人最多百人,再多就养不活了”
    想到马贼,他突然想到了孙秀荣。
    “想不到啊,想不到,大郎眼下也三十出头了,眼下他挣下的局面,我等估计一辈子也挣不来,比起高仙芝,他才是真正的西域之王,漠北之王,他纵横漠北、西域之地,罕逢敌手,前不久又大败大食人,牢牢地将河中之地抓在手里”
    “假以时日,大郎变成西突厥、匈奴人那样的偌大势力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是一个加强版的”
    想到自己这位真正的大唐士子竟然也用上了孙秀荣独有的语言,李泌不禁也摇头苦笑起来。
    饶是如此,他从来想过碎叶军能够对大唐有多大影响,碎叶军再是厉害,如是全面与大唐冲突,最终的胜利者还是大唐,对于这一点李泌从未怀疑。
    对于政治,李泌有着自己的独有的见解,以前他也与孙秀荣探讨过,最后双方几乎达成了一致。
    四个字。
    “丁口”、“规制”。
    将足够多的人放在有效的体系(唐人嘴里的规制里),这就是成功之道,一切其它的都是从这里延伸出来的。
    有了足够多的丁口,就有足够多的人才,加上有效的规制,无往而不利。
    但两人还是有差异的。
    对于孙秀荣来说,划时代的科技也是致命的,再好的规制也比不过,当然了,这是他独有的秘密,岂能轻易示人。
    而对于李泌来说,除了这四个字,还有道德,如果说丁口、规制是树木,那道德就是浸润树木的水土。
    当然了,这也是李泌独有的想法,也没有对孙秀荣说出来。
    李泌心目中的道德既不是道德经的道德,也不是常言所说的品德,而是“有德之道”,而这个德却很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
    简言之,这个德在某个时候就是丛林法则,比如时下的欧洲大部分地区,比如后世所谓大航海殖民时代,比如每个中原朝代末期的情形,有时候这个德跨越几百年,最终还形成了所谓文明。
    有时候它是以神的旨意来行事的,但内核基本未变。
    有的德则是以中庸、德化的面目出现的,典型的就是中原王朝的初期了。
    哪种德好,很难说得清,不过孙秀荣认为,既然都是人类,就要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具体到某国,那自然是要站在某国的立场上,于是若是为了某国的利益,对外杀戮也是被允许的,对内则是传统意义上的道德。
    这就是它的复杂性,很难一言以蔽之。
    其实,对于这一点,前汉宣帝有一句名言,“王霸道杂之”大致概括了这种情形,至于更进一步的则是“内圣外王”,这在孙秀荣看来再过个几千年也不会实现,因为在物质有限这个绝对前提下,自私总是存在的,而只要自私存在,内圣外王就是一句空话。
    在李泌的理想中,内圣外王恰好是他心目中的理想,这也是他大量研究佛道,并联系到儒道上来的唯一动机。
    无论是李泌,还是李光进,抑或王昌龄,至少在此时都不是什么优秀的军事人才,在手里人手不够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还要来个三十里、五十里遮蔽的,故此,当康孝荣从克孜勒苏河北岸的山上,桧柏树林中见到庞大的移民队伍时,他们都没有发觉。
    这也不能怪他们。
    常言说得好,蜀道难难以上青天,那是因为山势险峻,但毕竟深处亚热带,受到气候袭扰的情形并不多,也不会冻死、饿死,但在葱岭,本身就是高原,天气苦寒,氧气稀薄,夏天也有突降大雪的时候,平素大风沙都是司空见惯。
    加上要穿越雪山,而北侧的拔汗那盆地,南侧的葱岭高原都控制在唐军手里,在他们看来应该是万无一失而已。
    但万事没有绝对。
    在克孜勒苏河进入奥什驿道南面那处宽阔河谷后,那里将是一处东西长约两百里,南北宽约四十里的平坦荒漠河谷,两侧则是连绵不绝的雪山。
    刨去这一段河谷,剩下的克孜勒苏河都是在两岸崇山峻岭中流淌着的。
    在平坦河谷的南侧大山有一处湖泊,此时叫喀拉湖,后世叫喀拉库尔湖,喀拉湖北面有稍缓一些的山谷可以通往克孜勒苏河河谷,就在那里,移民队伍被马贼盯上了。
    马贼的头目就是以前聂叙丹樨的手下,高仙芝击破拔汗那国后,部分人员跟随碎叶军来到了怛逻斯,但也有一部分人员心有不甘,主要是聂叙丹樨的部分侍卫,按照苯教的传统,当你的主人蒙受冤情而死,作为仆人(聂叙丹樨的侍卫都是他的奴隶)的他们如果不能为主人报仇雪恨的话,死后必下地狱。
    故此,马贼得知有一大堆唐人要经过克孜勒苏河河谷时,眼睛立时亮了。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抢劫人丁和财物那么简单。
    在无法针对真正仇家的情形下,打击与仇家有关的人,利用血祭的方式也是可以避免下地狱的。
    于是,李泌他们刚刚踏入那一段宽阔河谷,立时被马贼们发现了,并通知了以喀拉湖为中心,方圆两百里的所有马贼。
    高仙芝说的不错,由于供养资源的不同,葱岭高原的每一伙马贼都不超过一百人,人都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地方能够供养马匹的草料是在太过稀少。
    但为了某一个特定目的,他们完全是可以汇聚在一起的,他们自有特殊的联络渠道。
    等李泌等走完这处两百里的宽阔河谷,再次踏入两岸都是险峻大山的狭窄河谷(通往后世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时,正好在康孝荣他们的对面汇聚了。
    那个地方,由于有大量雪山形成溪流流下来,便形成了一处宽约二十里的茂密桧柏树林、梣树林!
    这样的地方,既是盗贼或者不怀好意者藏身的地方,又是旅人歇息的地方,于是,三股人马都在这里碰面了!
    马贼们选择这个地方,除了有树林藏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克孜勒苏河之所有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流经的地方大多是红褐色的砂岩地,大多地方都是荒芜一片,就算在春夏之际河水最丰沛的时候,在这些地方奔腾一段旅程后,河水都会变得越来越窄,水面也越来越浅,除非又遇到两岸都是大雪山的情景,否则这种情况是不可逆的。
    此处虽有溪流流下,但附近雪山的雪水并不充沛,远没有喀拉湖附近充沛,故此,到了这里河水陡然收窄,最浅处也堪堪没过马脖子。
    这还是在丰水期,眼下两侧雪山干刚开始融化,最浅处估计只能抵达马肚子。
    这才是马贼们选择此地的最关键原因!
    这种微妙的地形,是刚刚正式占据整个克孜勒河河谷的唐军所没有重视的,如果识匿镇的镇守使田珍或者葱岭守捉使边效忠是像班超那样的有心人没准会注意到这一点。
    可惜的是,田珍是五大三粗的陌刀将出身,而边效忠根本就是突骑施小部落里的人,你让他们上战场打仗那也是不会含糊的,但要做到细细勘察辖下关键地理情形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如果封常清此时还在高仙芝麾下,以他的细心、悟性,没准也会将整条克孜勒苏河细细探查一遍,但可惜封常清如今又到碎叶军那里去了。
    此时的唐军,能保证招募到的军将大部分的军饷,能保证军将的训练,能保证他们遵守军纪,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了,加上武备强横,若是没有内乱,对周边部族肯定是处于碾压态势的,在这种威势下,将事情进一步做细、坐实根本没有必要。
    于是,包括李泌、李光进在内的所有人除了感叹旅途疲累,略有警惕外,都是松松垮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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