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诱饵

    星源电池肯定会成为市场主流产品，但需要时间。
    毕竟，星源电池并不是生产出来后摆在货架上就能可以了，下游应用方需要时间完成技术适配，市场培育与售后网络搭建同样需要时间。
    比如电池能量管理系统的调试与升级，比如充电桩覆盖范围与密度，比如民众对高能量密度电池安全性的信任度提升，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慕中原等人既然结成联盟想进入星源电池的董事会，自然事先做过市场预期。
    按照他们智囊团的推算，最快也要等到19年下半年开始小规模应用、20年进入正规、21年才会进入高速发展期……
    结果，周默却颠覆了他们对市场的预期，白牙红唇的一口咬定明年就有万吨级的需求，也难怪他们纷纷失态。
    孙建才看起来坚持把直爽人设坚持到底，他第一时间开口质疑周默市场预期的合理性。
    政府规划、石墨烯供需现状、专家预测、应用端常规流程、消费端需求与心理……
    听得出，他们这个材料联盟事先做了大量准备工作，而且他提及的几大关键数据均与系统提供的市场数据一致。
    最后，孙建才信誓旦旦地抛出己方结论。
    “我方认为19年星海科技石墨烯需求量在一千吨左右，20年需求量在两万吨左右，此后三年年需求复合增长65%左右……”
    “周董，以上是我方对石墨烯市场的需求预测。我们双方的需求预测偏差太大，希望周董能作出详细说明。”
    孙建才说完最后一句，放下手中的文件后颇有些挑衅意味的抬起了下巴。
    一般来说，商业合作双方有必要进行深入沟通并交换意见，以求达成理解与共识。比如，周默应该主动说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需求预测，以此说服合作伙伴大胆投资提升产量。
    但是，周默却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星海对待合作伙伴的宗旨是公平、公正、自愿与共赢，为了让各位放心投资扩产，星海可以基于四家联盟的预期签署保底采购协议并承诺采取统一采购价。
    星海承诺19年给你们四家的石墨烯粉总保底采购量一千吨，20年两万吨，此后三年每家保底采购量年增长65%。至于19年与20年两年各家保底采购量如何分配问题，星海不参与你们联盟内部事务，你们协商好把数字报给星海就可以签合同。”
    你们不是要联盟吗？
    好啊，自己商量去吧，星海不勉强你们。
    孙建才皱了下额头，低头看向刚刚几下的几组数字。
    周默刚刚提到19年需求为一万吨，可他只承诺一千吨。20年需求为五万吨只承诺了两万吨，缺的那部分额度去了哪里？
    孙建才马上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周默，周默笑着摊开双手。
    “竞争，品质高者胜！”
    孙建才目光一紧，快速问道：“我们四家？”
    “不，所有人一起比！”
    两人快速问答结束，孙建才苦笑着对周默伸出了大拇指。
    好算计，你牛！
    慕中原等人要比孙建才含蓄很多，但他们此时也是苦笑着点头表示认可周默的方案。
    这是无法拒绝的阳谋！
    你们认为我太乐观了，没关系啊，你们报数字我兜底，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啦！
    如果星海科技界19年的需求真有一万吨怎么办？
    几方参加会议的团队飞快地给出了计算结果。
    慕中原看过团队手写的报告后额头紧紧地皱起。
    因为周默要求所有供应商比拼品质，供应商要想单独吃下多出来的配额就别偷懒摸鱼，老老实实的做好品控管理。
    如此，星海科技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好了供应商品质管理。
    慕中原对雅致集团的品控管理工作一直都很满意，他有信心赢下九千吨的采购额度，那么雅致集团19年出货量高达九千二百五十吨。
    按照星海2019年采购石墨烯粉的价格为300元每克计算营业额为27亿，而落选的三家合计只有7500万。
    三家合计营业额只是雅致集团的一个零头！
    慕中原意识到四家联盟的基础已经不稳了。
    2020年竞标采购量三万吨，保底采购量只有两万吨，采购价210元每克，如果雅致把这三万吨全吃下来……
    七十三亿五千万的营收！
    这是任何一个集团都不想放弃的业务。
    等到了2023年，按照星海科技的预测值推算，其2023年理论总需求量达11.5万吨。
    虽然星海科技没有给出2013年采购价，但根据价格与规模的一般规律，按百元每克的采购价计算也是百亿规模的采购大单。
    但他分给四家联盟的总订单只有8.9万吨，如果吃下两万吨竞争采购量，雅致就有四万七千吨的出货量。
    因为采购价降低，营收反而少了。等到了2024年……
    星海科技不再有采购承诺，而联盟也不复存在了！
    慕中原不由抬头看向面前的视频会议即时影像。
    周默与秦羽两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其他几家当家人都不在摄像头前，想来和他一样在研判分析。
    好手段啊！
    慕中原把团队成员的分析结果折叠好夹在笔记本扉页后陷入了深思。
    他不需要再看营收预算，因为他已经决定全力扩大产量并争夺周默丢出来的竞争份额。
    现在他必须搞清楚另一件事。
    星海科技的需求从20年的五万吨到25年二十万吨，年复合增长率只有32%，这个数字绝不符合市场发展规律。
    如果按照联盟推算的年复合增长65%计算，星海科技2023年总需求应该达23万吨，2025年达40万吨。
    星海科技足足隐藏了一倍的需求量……
    慕中原下意识地拿笔在笔记本上划起了圆圈。
    很快他笔记本上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圆圈，大圈套小圈交杂在一起犹如一团乱麻，恰如他此时的心境。
    甲方都不喜欢乙方抱团，更不要说乙方抱团的目的不是自保而是威胁。
    那么周默隐藏需求量也能理解，以周默今天表现出来的霸道强势态度以及心机，这部分疑似隐藏下来的需求量背后肯定有更大的谋划。
    但是他想怎么样解决潜在的缺口呢？
    自建石墨烯粉制备工厂，隐藏实际需求拿来培育新的主力供应商，还是技术更新后需求不再局限在石墨烯粉上……
    慕中原越想越头疼，因为他从周默刚刚的言谈举止中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秦鲲鹏、孙建才、陈晓梅三人此时也很头大，慕中原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能想到。
    周默一手保底采购协议一手大馅饼，真心难为了他们。
    是小富则安守着一万吨的采购量过日子还是不断的增资扩产？
    是按照保守量扩产还是按照最大预期扩产？
    不增资，周默就可以用多出的采购额扶植其他人。
    5年时间足够周默培育出一批与星海科技深度绑定的供应商了，此后给不给你订单就要看周默的心情了。
    增资，等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就会面临另一个问题，除了星海科技还能找到能消化数万吨石墨烯粉的需求方吗？
    最终结果很大可能是与星海科技深度绑定。
    慕中原等人并没有忘记，周默刚刚很含蓄地暗示未来有更深层次合作的可能。
    仅凭自学就研发出星源电池的周默无疑是举世公认的科研天才，而今天他们又见识到了周默在商业上的惊艳表现，如果考虑周默的年龄与学历的话，周默无疑是商业天才。
    一位产研一体的天才未来注定拥有无限可能，那么得到他认可的人呢，是不是也拥有无限可能？
    做企业做到秦鲲鹏、慕中原的等人的层面，他们判断一个项目是否值得投资的时候，除了看项目本身的潜力更重要是看人。
    品行不端的人不能长期合作、只盯着眼前利益的人走不远、没有领导力的人带不出精英团队更不会有效推进项目健康运行……
    品行、视野、技能、领导力、执行力等等方面均出类拔萃的人才有可能保证项目成功，才能让他们的商业版图不断扩大。
    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与其说他们投资项目，还不如说他们在投资负责项目的人。
    对秦鲲鹏、慕中原等人而言，他们见多了青年俊彦，但这些人和周默放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结论一旦出现，孙建才等人的心态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转变。
    不可能有比投资周默更有价值的项目了！
    心态转变最快的人莫过于慕中原。
    肯定投资，但不能便宜了那小子，才多大啊就祸祸我家姑娘……
    他突然合上了笔记本，等他抬起头时脸上浮现出的是老父亲慈爱的嘴脸。
    “周默啊，你和希儿是很好的朋友，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啰嗦几句。茫茫人海中既然有缘，你们就要好好珍惜，以后的日子里要互相包容、互相支持，共同面对各种压力……”
    周默自从听到慕中原改口用周默称呼自己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妙，听到慕中原接下来说的话后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老丈人在女儿女婿婚礼上说的话啊！
    你是不是误会了？
    此时，秦鲲鹏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欲言又止。
    孙建才与陈晓梅两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看他们的表情就差大声叫好了。
    屏幕中，慕希儿的身体突然倾斜靠近慕中原，然后所有人都看到慕中原脸颊抽动了几下，滔滔不绝的感慨与祝福话语戛然而止。
    周默注意到慕希儿右肩先是下沉随后向外动了半圈，显然慕希儿已经使出了夺魂十字旋风掐，而且从慕中原的表现来看，似乎慕希儿下手挺狠……
    “掐死他！”
    周默暗中给慕希儿加油。
    虽然鼓励父女相残不大符合公序良俗，但慕中原实在是太过分了。
    周默发誓，他对慕希儿没有想法，一点都没有。
    “先下了，再联系！”
    慕中原明显是强撑着交代了一句，随后他所在的窗口变黑，显然有人切断了视频连接。
    慕中原的断开就如吹响了散会的号角。
    孙建才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呵呵，周董啊，南海州红木千步床全国闻名，回头我帮你置办一套，办事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哦！”
    滚，我办事通知你干嘛？
    孙建才断开，陈晓梅笑道，“我们燕州的燕绣也是一绝，回头我帮周董置办几套床褥，周董可别嫌弃啊！”
    “我……”
    周默刚开口，陈晓梅已经切断了连接。而这时，秦鲲鹏略有些恼怒的声音响起。
    “找个时间和希儿来家里坐坐，外公外婆一直盼着希儿出嫁呢……哼！”
    与前几位一样，秦鲲鹏说完话就直接切断了视频会议，没有给周默留下辩解的机会。
    “这些人……”
    周默刚刚想骂几声发泄下心中的愤懑，话刚出口他心头突然灵光一闪。
    按照商务会议礼仪，会议最后一个环节应该由会议主持人秦鲲鹏做总结陈词。
    作为主持人，秦鲲鹏要把参会各方会议中表达的观点、共识、异议一一列出，然后再跟所有人约定下一次会议的时间与方式。
    然而，今天会议最后环节俨然变成了相亲……
    不，变成了长辈筹办婚事的座谈会，商业联姻的事情很多，但不可能这么草率！
    不仅如此，他们为了避免我开口，离开前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急着切断了网络……
    太刻意了！
    周默切断网络后靠在了椅背上，重新复盘会议最后环节每个人的表现。
    慕中原着急夯实我跟慕希儿的关系还能理解，秦鲲鹏这个当舅舅的人干嘛一脸的难色，而且孙建才与陈晓梅干嘛跟着慕中原起哄呢？
    不对，慕中原那些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什么叫互相包容、互相支持，共同面对各种压力……
    慕中原还有另一层意思，他在暗示另外三人要合作不要分裂！
    周默打了个激灵，马上找到系统。
    果然，系统反馈慕中原、秦鲲鹏、孙建才、陈晓梅四人又在开视频会议，议题正是建立攻守同盟瓜分剩下的采购额。
    一群老狐狸！
    周默呵呵笑了几声，把秦韵拉进一个微聊群。
    这个群如今已经有了两百多人，群成员全部是震旦大学的校友，而且都是家里有矿的主儿。
    致远2019周默：各位学长学姐，多谢支持。待会儿@星海科技ceo秦羽会分别建立多个小群。因为材料品质要求高且量大，原则上每个人只加入一个群，请各位学长根据实际情况对号入群。
    星海科技ceo秦羽：【红包】各位贤达，请多多关照。
    氧化石墨烯群名片、石墨烯粉群名片、石墨烯纳米片群名片、功能化石墨烯群名片、纳米纤维群名片……
    慕中原、秦鲲鹏、秦凯三人也在群里，看到了秦羽新建群的名称，三人突然觉得周默拿出来的二十万吨石墨烯粉不香了。
    秦凯悄悄溜出会议室打了个电话，等他再度回到秦鲲鹏身边时，他的神情显得非常沮丧以及懊恼。
    “什么情况？”
    秦鲲鹏知道秦凯肯定是找伊藤诚了解情况，见到他的脸色不大好，秦鲲鹏急忙关闭麦克风低声询问情况。
    “伊藤诚说周默最讨厌被人威胁，而且他还说……”
    秦凯艰难地吞咽了几下，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有气无力的开口。
    “他说我们目光要放长远，星海科技两三年后需求最高的材料是石墨烯纳米片……”
    秦凯没有说实话，事实上伊藤诚在电话上可是一通嘲讽，俨然要撕破脸皮的架势。
    “鼠目寸光，石墨烯难道只有石墨烯粉末一种形态吗？”
    “你们蠢不蠢，我弟的老师是纳米材料专家司南，他搞纳米片应用研究很正常啊!”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去找专家了解下石墨烯纳米片……”
    “有多大的量？你灌了水的脑袋能数清楚那么多零吗？”
    “别，我帮不了你，我弟最不喜欢被人算计了，我可不想触霉头……”
    秦鲲鹏不知道儿子刚刚被人皮里阳秋的损了一通，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石墨烯纳米片吸走。
    此时，他终于找到了星海科技石墨烯粉末复合增长率低于市场规律的原因——星源电池技术升级！
    星源500电池技术升级，难道是退出600、800甚至更高……
    秦鲲鹏想到这里，感觉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他顾不上其他，伸手捂住心口并打断了慕中原的发言。
    “抱歉，我心脏有点不舒服……”
    秦鲲鹏艰难地说到这里，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就亲自拿起遥控器切断了视频网络。
    结盟，做梦吧，秦韵集团不掺和了！
    他这边刚刚断开，秦凯的手机就响了，是慕中原打来的。
    秦凯没有马上接通而是抬头看向父亲，秦坤明挣扎了一下，伸手接过电话，“我来跟你姑父说吧！”
    系统空间，周默听完秦鲲鹏与慕中原的通话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授意伊藤诚把纳米片的消息泄露给秦凯，目的就在这里。
    星源500的下一个型号是星源1000，作为升级产品，星源1000除了高能量密度这个卖点外，最大的优势是单位体积的能量密度大大超过星源500。
    如果用最直观的方式说明两者的差异，那么同样的续航时间，星源500比作1号电池，星源1000就是7号电池。
    从500到1000中间的各个型号实际上是石墨烯粉与石墨烯纳米片比例调整的结果。
    星源1000商业化的最大障碍在于关键材料——可控石墨烯纳米片制备工艺太复杂。
    按照秦羽的估算，一条年产百万颗星源1000电池的生产线前期投资就高达百亿，这个数字远超普通企业的财务能力。
    除非周默调整星海科技的投资方向，否则只能寻找超大型集团合作。
    因为秦凯与慕希儿两人，秦韵与雅致就成了周默的狩猎目标。
    不过，秦鲲鹏与慕中原都是老狐狸啊，要想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星海科技走，任重而道远啊！
    周默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了震旦大学的教务主任柳远山。
    “老师，下周我能回学校了吗？”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周默收好电话，给伊藤诚发了条信息。
    “秦凯要是想约我，你就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