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翡翠色的梦境里，周围重重叠叠的看不清是什么的绿色围拢过来，呢喃声高高低低地响着。
    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应该是闭着眼睛的，但是莫名就是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色。
    听不懂那高高低低的呢喃声，但是莫名就能够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惊喜、焦急、难过等等情绪。
    那感觉，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重要之人，却无法碰触。
    绿色止步于大约一臂的距离之外。
    方以唯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绿潮是被一层淡红色的光罩拦住了，过不来。
    那层光罩很淡，是极浅却纯正的红色和白色相交织的产物。
    绿潮涌动。
    光罩的光微弱而不稳定。
    那光亮越来越弱。
    仿佛听到了一声哗啦的脆响，方以唯面前的光罩碎裂，绿潮涌入。
    大大小小的碎片像激射的子弹扎入绿潮中，但是绿潮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这些结界的碎裂产物，只朝着方以唯涌来。
    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来，她整个儿被绿潮包裹，动弹不得。
    那低低的呢喃声在耳边反复响起，明明是从未听过的语言——不，那甚至连语言都算不上，但是方以唯就莫名知道那声音在说什么。
    它在说：终于找到了……
    东域，林家。
    匆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一盏盏宫灯被点亮，很快，光亮像一条火龙一样，照亮了整个林家。
    已经睡下的林家家主林杉宸被圣魂殿堂遣来的人硬生生地从床上叫起来，一肚子火还没发出来，就被来人带过来的消息惊得什么睡意都飞了。
    圣魂灵有变。
    顾不得其他，匆匆穿上衣服，林杉宸急忙赶到圣魂殿堂。
    他不是第一个到的人，刚进入圣魂殿堂，林杉宸就看到上一代的灵祭银华站在祭坛下。
    由于现在灵祭之位空悬，前代灵祭银华虽然已经退位了，但是依然住在圣魂殿堂里，为灵侍们分担属于灵祭部分的工作。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到，最正常不过了。
    满面皱纹的苍老妇人看到家主，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继而忧心忡忡地看向祭坛上方。
    这种时候林杉宸也不在意银华的态度，朝祭坛看去，冷不防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圣魂殿堂依山而建，但看整个建筑，那就是挖空了半个山体，然后在山体之内建造而成的。
    林家的很多旁系都曾经对于这个重要的建筑物会建造在山体内这一点感觉到奇怪。
    按理来说，以林家亲近植物的特色，怎么看都应该是在平坦的树林里建造圣魂殿堂才对，但是偏偏作为侍奉东之苍龙的圣魂殿堂，却是建立在山体之内的。
    只有能够进入圣魂殿堂最核心地带的人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东之苍龙的本体，在这里。
    作为八大圣魂灵里最为神秘的一个，东之苍龙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哪怕是林家的嫡系，也说不清楚。
    传说，东之苍龙的身躯极为庞大，庞大到当它飞在天上时，整个东域的人都能看到它的身躯在天空中舒展。
    对圣魂灵来说，禁空领域就是个笑话。有人说，东之苍龙的身躯太过庞大了，哪怕是天空也无法容下它，于是它钻到了地底。一方面休眠，一方面守护着丛林，所以东域的丛林面积才特别大、特别多，当然，
    里面的魂兽也特别强大……也有人说，东之苍龙本来不过是在地底小睡一会儿，但是没想到它的小睡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却是几十年的时光。等到东之苍龙醒来，发现原本身上荒芜的土地上，居
    然有许许多多的人类定居，形成城市。它怕自己动弹了会让身上的人类受到伤害，于是长久地在地下休眠，所以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东之苍龙翱翔在天空之中的身影……还有人说，东域每隔数十年就会发生一场地震，那是地底的东之苍龙醒过来了，在翻身。隔上百年时间，会有一场大地震，那是东之苍龙在蜕皮。蜕完皮后，它的身躯就
    会又长大几分。但无论如何，它也不会从地底出来，因为一旦它从地底下出来，那对于居住在东域的所有人类，都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然而这也只是传说而已。
    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人见过东之苍龙出现了。
    作为林家的家主，林杉宸见过东之苍龙的本体——的一部分。
    就在这个祭坛之上。
    祭坛是用于林家在祭祀时的建筑，真正的核心是祭坛后的岩壁。岩壁上，一株不知道有多粗大的藤木从祭坛底部一直向上延生到殿顶，仅仅只是它露在岩壁外的部分就有五六人合抱那么粗，更多的部分却是掩藏在山体之内，根本看不
    清它到底有多粗，多高。
    这是东之苍龙本体的一部分，一小部分。作为几个圣魂灵中最年长的圣魂灵，东之苍龙的本体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哪怕是供奉了它数百年的林家也没有见过东之苍龙的本体全貌——或许初代家主和灵祭见
    过，但传承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了。
    祭坛上露出的这一点，仅仅只是它身体的一小部分而已。
    而此时，这露出的藤木上，出现了数十道伤口，绿色的汁液从伤口里不断流出——最长的那条几乎横贯了露出来的藤木，最短的那条也足有手臂那么长。
    林杉宸的脸色都要白了。
    “谁干的！”林杉宸低吼道，声音里的震怒吓得周围的灵侍们纷纷跪倒在地上。作为服侍圣魂灵和灵祭而被选拔出来的灵侍基本上来自于林家血脉，很多代的灵祭也都是从灵侍里选出来的，可以说，灵侍某种意义上就是灵祭的候选人。若是灵祭，那
    自然是可以和家主平起平坐甚至压过家主一头，但是灵侍虽然地位超然于绝大多数林家旁系，面对林家嫡系乃至家主时，明显的就不行了。
    此时，这些白衣的灵侍跪倒在地上，被家主的怒气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没有人会做这种事，也没人敢这么做。”银华的面孔冷得像结了冰霜的湖面。
    林杉宸明白银华的意思，圣魂灵是林家的信仰，地位无可动摇。
    而且苍龙的身躯外有一种极为神奇的驱逐力，很多时候，就算是灵祭也不能够碰到苍龙的本体。
    自有记载以来，能够穿过那层仿佛屏障一样的驱逐力碰触到苍龙本体的，无一不是能力极为出色的灵祭。
    别说在苍龙身上割这么多刀了，这些灵侍能靠近苍龙本体十米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这群跪在地上的灵侍，距离苍龙本体最近的，也有近二十米远。
    唯一站在祭坛下的银华是上一代的灵祭，但是十米距离也是极限了。
    林杉宸尝试着往东之苍龙方向走了几步，没多久就被那股强大的排斥力阻挡在了十七米外。
    外斥力还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伤到苍龙本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林杉宸扫了眼跪了一地的灵侍，看到了一个人：“梓茹。”
    被点名的女子约二十三岁的样子，听到林杉宸的话抬起头来时，俏丽的面孔惨白如纸：“大伯……”
    正是林杉荣的大女儿，林梓茹。
    看到侄女的模样，林杉宸缓了缓语气，问：“你看到发生了什么吗？”林梓茹摇了摇头，声音轻微但是清晰：“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些伤口……是忽然出现的。”前一秒还正常的，下一秒忽然苍龙身上裂开无数伤口，汁液流
    淌，所有目睹那一幕的灵侍都被吓得呆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来去通知家主和长老会。
    在林杉宸仔细询问在场灵侍的时候，林家的重要人物陆陆续续都到了，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苍龙本体的时候都是同一个反应：倒吸一口冷气，继而暴怒！
    那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大抵就是梵蒂冈的教皇殿下发现大教堂里的耶稣像被人破坏时的感受吧。
    对林家来说，或者说对任何一个拥有圣魂灵的家族来说，圣魂灵就是整个家族的信仰。
    “有地动现象吗？”一个长老询问道，得到否定的回答，他微微松了口气，“那就不是特别要紧……”
    在场上了年纪的人基本上都清楚这个长老的意思，他并不是说苍龙被伤了不要紧，而是对苍龙本身来说，那些伤口，不碍事。虽然并不清楚东之苍龙本体到底多长多大，但是从古籍上记载，初代家主逝世时的东之苍龙已经有了数百米长的身躯。现在这露在外面的部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十米高
    ，相较于苍龙本体，这差不多就是手指不小心被刺了一下的程度。
    前代灵祭银华闭上了眼睛，魂力激荡，苍苍白发无风自动。
    看到这一幕，还在讨论该怎么查出真相并且给凶手一个至死难忘的教训的人都闭上了嘴，一时间，这里安静下来了。
    银华面上很快布满了汗水，良久，她忽然身体一颤，踉跄着退出了十几步，一旁的灵侍连忙上前扶住她。
    白发的老妇人剧烈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睁开了眼睛。
    “冕下有指示。”
    “是不是关于动手的人的？”五长老阴测测道，“冕下知道是谁吧！告诉我们地点，上天入海我也要把人挖出来碎尸万段！”
    “不是……”银华的脸色有点奇怪，“是关于……”她看了一眼林杉宸，说，“是关于梓寒的，冕下感应到梓寒的下落了。”
    梓寒？
    这是哪房的女娃儿？林家的字辈要求很严格，只有嫡系以及三代以内旁系才能够以字辈规则命名。梓，这是这一代女孩子们的字辈，比如林杉荣的两个女儿，由于祖父、父亲、大伯都是嫡系
    ，所以得以“梓”命名。
    几个老人因为这个几乎没听过的名字而呆了呆，三长老把宝贝胡子撸断了好几根，看到站在一边的家主时，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杉宸的小女儿吗？”
    被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来了，同时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梓寒那丫头，当初可是一出生，就被冕下定为下代灵祭的啊……
    本代灵祭之位至今空悬，除了因为冕下迟迟没有从灵侍中选出灵祭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其实灵祭之位早已被定下，只不过……
    本代灵祭才满一周岁没多久，就在被母亲带去娘家的路上遇袭失踪，从此下落不明。一同失踪的还有她的哥哥、已经被定为下任家主的林松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