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得宠的二小姐

    天光初绽，仿佛破开黑夜的利刃，忽地一声凌厉嘶鸣，马儿惊厥，便要抬蹄发狂，想要挣脱，却被缰绳捆住，只得在原地踏脚。
    洛轻云急步上前，轻轻抚了马鬃，随即解开绑在树上的结，她小心翼翼的爬上马车，将那缰绳紧紧攥在手心。莫青枝在远处不敢靠近，马儿只要察觉到她的存在，便会惊狂不止，少顷，待马儿收起焦躁恢复了稍许平静，莫青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姑娘，你抓紧马缰，我这就送你回去！”
    马蹄像是被一种不为所知的力量驱赶着，马儿立刻撒蹄跑了起来，待行出百米，洛轻云回眸望向那处孤亭，莫青枝已不见踪迹，独留那一座座矮坟孤零零的伫立在山间。
    她心念一动，望着那座山，寒冬腊月花草殆尽，荒郊野岭，太过渗人，那诡异的声响此起彼伏混合着呜咽的山风，恍若鬼泣。
    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处府邸前，东方破晓，晨光熹微。古韵朱漆大门上方悬着‘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白玉阶上满是琉璃瓦折射出的落英光华。洛轻云心中微怔，愣在门外踱步不前。
    须臾门开了，家丁睡眼惺忪推开大门，眼尖见她身影，急忙迎了上来：“二小姐，您可回来了，昨夜府里为了找您，可乱作一团了！”
    洛轻云闻言又向府内望了望，忧心忡忡，她唇瓣微动，颤声问：“父亲，还在吗？”
    “在，老爷一夜未睡，派人四处找您！”他打量了一眼身上满是泥土的洛轻云，惊诧道：“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穿得如此落魄？“他急忙接过她手中的缰绳：“这天冷，您快进去吧，老爷一定急坏了！”
    听闻父亲还在，洛轻云满眼的惶恐才轻了一分，随即应了一声。她不知如何解释昨日之事。一夜未睡，她惴惴不安，身疲力竭的去正堂请安，刚迈入内苑，一名使粗丫鬟正在庭院清理着昨夜被雨水打落的残叶，却见她恍恍惚惚的而来，先是一怔，急忙通传道：“二…二小姐回来了！”
    闻声，洛皓轩披着一件雀金裘大麾，急忙从寝殿迎出来。此刻，他面色黯淡，疲惫不堪，原本年长的面容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不少。见洛轻云头发清散，衣衫不整。似淋了雨一般狼狈，他急忙上前，将身上的大麾披在她身上。
    “父亲！”洛轻云眼眶泛红，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昨夜你究竟去了哪里，为父……”洛皓轩欲言又止，瞧她神色微滞，自知也问不出原因，定是又碰到那些邪祟之物了！想到此处，他心中酸涩，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惭色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换身衣裳，快去歇息吧！”
    洛轻云听父亲如此宽慰，心中渐渐舒坦了些。
    她生于七月半中元节，出生之时便克死了母亲，谁曾想她自小便有阴阳之眼，能通灵鬼怪之物。儿时梦魇缠身，几乎丧命。洛皓轩担心女儿受此惊吓，便重金请了青云观的道士来府里布下了大阵，为了守她安宁，至今已逾数十载，却未曾想到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她一离开洛府便生出事端。
    寝殿内，一位雍贵的夫人搭着裘毛披肩，将手插在袖炉中，缓缓挪步轻靠在门框上打量着她。
    她便是洛府的大夫人——沈氏！
    这沈氏眼神倨傲，徐娘半老却依旧浓妆扑面，粉黛高挑，她那双丹凤眼眉眼细长，睥睨的瞥了洛轻云一眼，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京城洛家并非名门大户却因为沈氏娘家从商家底丰厚，继而府邸上下装饰的雍容华贵。洛皓轩不过乃‘宗正寺’少卿，掌管皇族事务。官居从四品上，这种官职在朝中不过是个闲职，名归九卿之官署，实则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碟谱，守护着皇族陵庙。
    待洛皓轩离府不久，沈氏便带着洛家大小姐气势汹汹来了她的别苑。洛府气派风光，唯独洛轻云所住别苑，荒凉萧条，丫鬟是老爷安排来的，却被大夫人都换成了‘自己人’，那些丫鬟平日比她这个二小姐还养尊处优，庭院满是荒草，也无人打理。
    洛轻云卧在软塌上，她自己生了暖炉，渐渐来了困意。一声响，房门被沈氏带来的丫鬟一脚踹开。她一惊，倦意瞬间消散。见是大夫人来此，她自知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急忙穿好外衫上前行礼。
    “轻云拜见夫人！”她不曾抬眸，也能感觉到此刻沈氏那凌厉的眼神正在她身上打量。
    “好你个洛轻云，你昨晚去了哪里？害我被父亲责罚！”洛轻容兴师问罪，毫不客气推了她一把。
    洛轻云微微抬眸，看见她手腕上被鞭笞的血痕，沉下眸子，静而不敢言语。
    “跪下！”沈氏幽幽道。
    “是！”洛轻云只得遵从。
    沈氏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她，那巨大的压力压着她不敢喘息，良久，沈氏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昨夜去了哪里，遭遇何事？你害的容儿被老爷责罚，这笔账自然得由你来还！”
    言罢，她带来的丫鬟取来一只藤条递到洛轻容手里，洛轻容眉梢一挑，尽是得意。
    沈氏继续道：“容儿昨日被罚鞭笞二十，到了你这里自然要加倍！你……可有怨言？”她眸色一沉，嘴角不怀好意的勾起。
    “没有！”洛轻云知道忤逆不得，索性随她去了。
    料到洛轻云也不敢反抗，沈氏勾唇，凤眼撇了丫鬟一眼，两名丫鬟立刻知会，上前将她摁在地上。洛轻容一手拿着藤条在掌心轻轻的击打，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自顾喃喃道：“这打了脸让父亲知道又生事端。”她看洛轻云瘦小的身子被摁在地上，本就没有几两肉，她也不作反抗，随即，她心一横，狠狠抽打在她背上。
    那钻心刺骨的疼让她眉间紧蹙，她咬着下唇却止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冷硬无情的藤条狠狠的在她身上抽打，一道道血痕已经在衣服上渗出，她趴在冰凉的地上，指尖狠狠的扣着地面，灼烫的肌肤，让她眼底的泪水不住打转。
    若是她被打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受这些苦楚。
    晴空万里，一声响雷，让屋内之人吓得一个哆嗦，洛轻容一怔停下手，僵住片刻，她便要再次抬手，待到藤条举在半空。
    “轰隆——”门外又是一记响雷。
    这次吓得洛轻容身形一颤，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惶恐的看向沈氏。沈氏眉心微簇，目中含着疑惑，这雷声响的诡异，她看了看洛轻云不由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都说这洛轻云是煞星，这怕是又招了什么邪祟之物。
    沈氏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好了，今日这责罚也够了，你既已知错，我便也不与你计较！”言罢，她起身，使了眼色两名丫鬟这才松开她，洛轻云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她不答话，目光依旧在地面上，门外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她冷笑，黑眸翻滚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