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嫁鬼

    洛府今夜清冷，整座府邸唯独洛家祠堂灯火通明，洛老太太坐在堂上愁云满布，她微眯双眼甚感乏累，伺候老太太的婆姨正小心翼翼的帮她推揉着太阳穴。而另一侧，洛皓轩眉间紧锁，甚是为难又疼惜的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沈氏在一旁端坐，将手揣进暖袖，她心底倒是很开心，嘲弄道：“轻云啊，你胆子也太大了，诵经这等大事能让你去，你竟敢如此怠慢，这如今得罪了菩萨，老太太这些年虔心拜的佛可就功亏一篑了！”她眉眼一挑，看向了洛老太太。
    洛老太太睁开眼，冷冷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洛轻云，她顺匀了气，缓缓道：“轻云，这两日你去了哪里？”
    她的头埋得很低，看不清此刻的神情，她只觉起伏剧烈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她闭上眼不做声，紧攥的手心微微用力。
    “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样，每次做错了事，都是这般态度！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以为不说话就能搪塞过去吗？”沈氏低斥。
    洛老太太似已没了耐心，皱眉道：“我在问你话呢！！！你何时变得这般没有规矩！”她音调微扬，显是颇怒。洛皓轩看了老太太一眼，叹气道：“轻云，不论去了哪里快点回话啊！”
    洛轻云一怔，抬眸望向洛皓轩，他忽的明白她此刻的犹豫，这孩子一定是遇到鬼怪之物了，他怔了怔，面对洛轻云的眼神又无奈轻轻摇首。
    洛轻云明白父亲的意思是不允她说实话，良久，她声如细丝道：“回老夫人，轻云一时贪玩去了寺庙后的树林，迷了路！”
    “迷路？那你又如何能算准了时间回来呢？”洛老太太盛怒：“好啊，你年纪轻轻学的这般鬼灵，现连句实话也问不出了吗？”
    洛皓轩心中一动，默不作声。
    沈氏冷嗤一声：“怕是鬼迷了心窍，有了情郎了吧！”
    洛轻云一怔，忙道：“请大夫人明察，轻云绝没有！”
    “哦？”她昂首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两日去了哪里？”
    洛轻云一时无语，泪珠便滚珠般的止也止不住，她不能说。
    沈氏怒道“你哭什么？好像我冤枉了你，这两日寺里的僧人是不会进你房间的，可是我的丫鬟去接你的时候，僧人说你有两日没出过房门用膳了，你倒是说说，这两日你在哪里？”
    老夫人眼底尽是失望：“你将洛家的家规放在何处了！如今怠慢了菩萨，斋祭期间你擅自离开寺庙，任性妄为！”洛老太太已是倦极，她揉了揉眉心，眼里浮了几许寒意，良久，老太太冷笑：“雍玺年的七月半，洛府怎会来了你这个灾星！”她伸出手指向她，洛轻云心一颤，仍强自忍着，不敢言说。
    沈氏眉眼一转，有了心思，她眼角微挑：“难怪都说洛府来了煞星，自你出世起，你克死你的母亲，洛府那日开始邪事不断，这些年刚好了些，你如今又作出这般事，你是故意与洛家做对的把！”
    洛皓轩心一软，怒斥道：“你闭嘴！”
    沈氏笑了笑：“老爷，就是因为您宠着她，她才这般没有规矩！如今出了这事，您还想护着不成？”
    洛皓轩低哼不屑，正欲开口，洛老太太插言道：“沈氏此话无过，老爷莫要偏袒她！”
    “母亲，轻云这孩子懂事，不会做出没由来之事，她定有苦衷！”洛皓轩行礼，尽是恭敬。
    “苦衷？”洛老太太眯起眼，冷笑：“怕就是个煞星，来害洛家的吧！”
    提到她过世的母亲，洛轻云泪珠涟涟，她抬袖擦了擦眼泪，哀声道：“老夫人，轻云不是煞星，轻云的身上有光！”
    洛老太太神色一滞，沈氏却忽的大笑：“有光？怕不是已经让鬼摄了魂魄，开始胡言乱语了吧！”她顿了顿，眸色发冷，似笑非笑的在洛老太太身边道：“这丫头有可能已经被邪祟占了身子，经常做出这些诡异之事，自己也不知道。媳妇倒是听闻过类似之事，像轻云这样迷了心神的，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她顾及的看了洛皓轩一眼。
    洛老太太察觉到她的心思，侧眸撇了洛皓轩一眼，道：“只要为洛家好，你但说无妨！”
    洛皓轩只觉此刻沈氏笑的有些刺目，面色冷峻的瞪着她，沈氏似感觉到老爷有些不悦，但还是附在老太太耳边轻声回道。老太太墨眼一沉，将手中的佛珠紧紧攥着，眸间有光一闪而过，她沉默半晌，似心中矛盾却还在思忖。
    良久，她开口道：“就这么做吧！”
    洛轻云甚是不解，她祈求的望向洛皓轩，洛皓轩皱眉，疑道：“母亲，此话何意？”
    洛老太太眼底冰冷，一字一句道：“轻云八字太硬，可以克死至亲，也能连累洛府。如今只有结了冥婚，才能压住她的煞气！”
    洛轻云大惊，一个晃神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派胡言！”洛皓轩瞠怒：“母亲，儿子一介读书人，不信什么命理。如今，您所言之说何其荒唐，我绝不允将我的女儿嫁给鬼！！！”
    洛老太太见他敢如此忤逆，狠狠叩打案面。她手中佛珠瞬间崩开，佛珠七零八落弹落一地，老太太慌了神急忙合手拜叩，哭叨：“佛祖息怒，是老身家门不幸啊！”
    洛皓轩也吓了一跳，他一愣，随即跪在老太太面前。
    洛老太太伤了心悸，睫毛颤了颤，睁开的一双眼里尽是坚定：“佛祖慈悲，定能理解我的无奈之举，为了洛府，这次由不得你！洛家自她出世起，再无添过子嗣。你叫我死了到了列祖列宗面前，如何交代。洛轻云命中带煞，但归根到底也是洛家的血脉，我不会赶走她，可是也不会任由她给洛家带来不幸！”老太太望向她，眸色渐沉：“这一切就由沈氏一手操办！”
    沈氏不敢直视洛皓轩的眼神，“是！”她尾音拉的长，眼睛弯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你与母亲说了什么？”洛皓轩不敢再忤逆老夫人，将火撒在沈氏身上。
    沈氏肩头一颤，结结巴巴道：“老爷莫要动气，妾身也是看着轻云长大的，自然也是疼她的。如今她被鬼怪盯上，不仅对她对洛家都是不好的，妾身家中有个远方的亲戚，和轻云这情况如出一辙，那时家中也没有办法，请来道长，道长说要配冥婚，以煞治煞，结果有了一个鬼婿后，那亲戚家宅安宁，再无异事！”她看洛皓轩神色将信将疑，继续道：“老爷是读书人，虽不信命理，可老爷为何请道士为洛家作法，老爷这些年对菩萨也是诚心，有些事，不是您不信就不发生的！”
    洛皓轩一震，这些年他自然知道洛轻云与常人不同，她能见到邪祟，也能招惹鬼魅冤魂。他慢慢抬起头，望着洛轻云瘦小的身子，泛起怜惜。
    “父亲！”洛轻云未想到父亲竟也动摇了，她哭着求道：“父亲，轻云不是煞星，轻云只是身上有光，那些鬼魂看见光才来找我的，轻云没有害过洛家，父亲，求求您，不要将我嫁给鬼！”
    洛皓轩没了主意，也许这并不是害她，若是她能有个鬼夫，她也不会再受其他冤魂厉鬼的惊吓。他终究不能护她一生，也要为她以后考虑。
    “什么？”她这一席话说出，沈氏更是惊诧：“你说，那些鬼魂来找过你？”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洛老太太，洛老太太心尖一动，望着这一地散落的佛珠，甚感诡异。她定了定神，心思百转，终归只叹了一句：“尽快操办这场冥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