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站起来的圣丹斯

    第二天，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香气在崭新的雷蒙德家中飘荡。熟悉的香气伴随着清冽如酒的回忆，一下子将熟睡中的梅艾达、雷蒙德和艾莉唤醒。
    梅艾达和雷蒙德想都没想，穿着睡衣就跑出了房门，仿佛生怕去晚了就没了，直到他们狂奔到与厨房相连的餐厅，他们才想起来，这里不是枯骨镇，而是阿切特里。
    在餐厅的大餐桌上，摆放着他们熟悉的早餐拼盘：金黄色、蓬松酥脆的土豆饼，薰香肠切片炒鸡蛋，三色蔬菜沙拉，外加一杯酸奶油做调味。
    那是瓦尔莎娃战区最受欢迎的波兰式早餐，枯骨镇的顶配早餐。
    在所有掌厨里，身为炊事员的ig做的波兰早餐最好吃，每一次他亲自掌厨，枯骨镇的餐厅外早早就会排上长队。那群如狼似虎的追光战士对着餐厅侍者虎视眈眈，一盘早餐装好，瞬间清空。
    本来就美味的早餐，在这样的狂热气氛烘托之下，美味指数又蹿升了一个数量级。
    在梅艾达和雷蒙德的印象里，这就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
    自从回到阿切特里，他们尝试做过很多次这种早餐，但是都根本找不到当初的感觉，直到最后，只能放弃。
    他们以为对波兰早餐的记忆只是自己不断美化的结果，没想到今天这熟悉到纹丝不差的味道重新回来了，刺激着他们的大脑，唤起了枯骨镇美好的记忆。
    “起来了？尝尝我的手艺。”厨房的门口出现了楚千城的身影。他依靠自己的双脚站立，身子靠在门框上辅助支撑。
    今天的楚千城仍然穿着赴宴的西服裤和黑皮鞋，但是他的上身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因为做饭出汗，他领口的扣子被解开，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汗水洇湿了前胸的衬衫，让衣衫贴在他健硕挺拔的身躯上。
    梅艾达和雷蒙德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缓缓互望一眼。
    他站起来了。
    “坐！”楚千城伸手相邀，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梅艾达和雷蒙德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他们顺从地坐到餐桌前，任凭旺盛的食欲将自己彻底征服，抓起桌上的刀叉大快朵颐。
    在吃完之前，他们的脑子是不转的。
    “ig！”餐厅之外传来一声凄切的呼唤。艾莉出现在餐厅门口。她身上简单地穿了一件t恤衫和牛仔裤，蓬散着头发，光脚穿着拖鞋出了卧室。
    她明亮的眼睛里满含热泪，深邃的瞳孔里，闪烁着犹如繁星般的迷离之色。
    楚千城怔怔地看着她，整个灵魂都在渴望回应她的呼唤。但是，他根本无法证明自己，这只会让他失去雷蒙德一家的信任。
    “你是说伊格鲁？”楚千城用沙哑的嗓音询问。
    星光在艾莉的眼中渐渐淡去，只剩下深沉的悲伤。她倔强地咧开嘴，露出一朵勇敢地笑容：“是的，伊格鲁。我的……童年游伴。”
    雷蒙德和梅艾达从波兰早餐中挣扎着抬起头来，用担忧和心疼的目光看着艾莉。
    楚千城端着一盘摆放整齐的波兰早餐，一瘸一拐地走到艾莉面前，端端正正地摆在她的面前。
    “嗯……”艾莉闭上眼睛闻了闻，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好香啊，我眼泪都出来了。”
    “也许洋葱放多了？”楚千城温声问。
    “不，正好。”艾莉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他，“谢谢。”
    “一切为了……吾主。”楚千城想要收回这句话，但是未锚定的灵魂无法控制他的言语惯性，他还是说出了这句他和艾莉在枯骨镇经常说起的话。
    艾莉抬起头来，用情绪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流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仿佛楚千城亵渎了她的记忆。
    这句话，我已经不配说了……楚千城感到一股深沉的自责。
    早餐在四个人的沉默中持续着，直到餐盘清空。
    “我们来打扫吧！”梅艾达拉着雷蒙德开始清理餐桌。
    餐桌上只剩下隔桌相望的楚千城和艾莉。
    “我一直没来得及对你说谢谢。”艾莉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
    “嗯？”
    “昨天，你救了我。”艾莉看着楚千城茫然的神情，不得不进一步解释。
    “哦，不值一提。”楚千城摆了摆手，仿佛想要赶走一只蚊子。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和你讨论一下。”艾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哦？”
    “美人鲨和那一组银行劫匪的确可能有交换犯罪的嫌疑，但是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在此之外，也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艾莉眼中闪烁着光芒。
    “嗯……”楚千城心口有点闷，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的腿刚刚能动，想到外面散散步，陪我走走？我们边走边聊。”
    艾莉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她偏了偏头，脸上的伤疤再次扭成了熟悉的“s”型：“好啊。”
    楚千城和她双双站起身。艾莉领着他出门，朝着阿切特里最安静美丽的林荫道走去。
    楚千城刚刚能够勉强走路，走得一瘸一拐的，非常不稳。艾莉大方地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帮助他支撑身体。
    “谢谢……”楚千城有些狼狈地说。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艾莉昂着头，微笑着说。
    “嗯？”
    “刚才我们谈到另一个可能性。”艾莉转过头来。
    “是的，你接着说。”
    “银行劫匪可能和美人鲨交换犯罪，这是一个很好的假设。但是，还有一个更好的假设。”艾莉笑着望向楚千城。
    “哦？我洗耳恭听。”
    “那就是某个与警方有联系的悍匪与这帮劫匪进行了秘密交易。他通过警方的关系，不知不觉地在银行金库盗取了密盒，而这帮劫匪则会在他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对我施行劫持。”艾莉转过头来，勇敢地望向楚千城，“这样劫匪和悍匪，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喔，神妙的分析。”楚千城举手拍了拍手掌，“所以这个悍匪在和劫匪交手的时候，还会出手杀一个劫匪，让这个场面更加真实。”
    “呃……”艾莉有点卡壳，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也许、也许劫匪头子希望少一个人分脏，所以让你帮他做掉一个。”
    “所以这个悍匪费了这么大劲儿，甚至杀了一个人，他得到了什么？”楚千城笑着转头望向艾莉，“陪着他中意的女人在阿切特里散步吗？”
    “……”艾莉不好意思得连脖子都红了，下意识和楚千城越离越远，害得楚千城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你……能不能离我近点，毕竟，我为你都杀了人了。”楚千城失笑。
    “呼！”艾莉翻了个白眼，强忍难堪，凑近楚千城把他稳稳扶住。
    “我感觉你对我好像有莫名的敌意，希望这不会影响你对案情的分析。”楚千城趁机说。
    “所以你不是有意接近我？”艾莉干脆直说了。
    “让我以梦想的名义起誓，我不会为了接近你而杀人，这样可以吗？”楚千城笑着问。
    “新翡冷翠最近不太平啊。美人鲨再次活跃，疯子圣丹斯死而复生。”艾莉毫不回避楚千城凌厉的眼神，“很难不让我产生联想。我只是，想要排除尽可能多的选项，这样我们才能锁定美人鲨真正的目标。还有，他的第三个目标是谁？现在还想不到。”
    “也许他的第三个目标还没有出现。”
    楚千城若有所思望着阿切特里宁谧的街道：“美人鲨的品味这么高，也许他再也找不到第26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新翡冷翠是一个超级都市，阿切特里、皮蒂和市政广场都是城里显贵云集的大区，难道找一个心仪的女人这么难吗？”艾莉沉思着。
    “美丽的躯体俯拾皆是，有趣的灵魂却万里无一。他们犹如永夜中熠熠生辉的星辰，无论是无主的孤魂还是挣扎的旅人，都会被他们的光芒吸引，因为只有在他们的光芒中，才能看到生命的色彩。”
    “喔，你是说我也像夜空中的星辰吗？”艾莉被楚千城的话语吸引，忍不住冲口而出。
    “哦，蕾恩.若丁，你现在就像太阳一般耀眼。你照亮了我的世界。”楚千城微笑着说。
    “咯咯咯……”艾莉笑了出来，“圣丹斯先生，你果然是撩女专家。新江户是有一间撩女学院吗？你从那儿毕业的吧？同样的话，你对多少女孩子说过？”
    “啊，你也知道，文凭在新江户市有多重要。”楚千城耸了耸肩膀。
    “哈哈哈……”艾莉笑得弯下腰来，忍不住打了他的胳膊一下，“我差一点就要开始喜欢你了。”
    “所以你看，我不需要交换犯罪来泡妞。”楚千城笑着说。
    “喔，站起来的圣丹斯，真的是男人中的男人。”艾莉对着他左看右看，欣赏地连连点头。
    楚千城感到了艾莉眼神中的光彩，心头一阵兴奋。这是她有了新的想法的预兆。她开始思考了！
    他笑着松开艾莉的手，双手摊开，原地转了一个圈，犹如在向世界展示自己的魅力。
    “谁说美人鲨的第十三个目标必须是女人？”艾莉眼睛闪闪发光。
    “说下去。”楚千城鼓励她。
    “新翡冷翠来了两个男人，都是对女人有着极高品味的猎艳狂魔。一个来自蛮荒国度，一个来自城邦区。他们的轨迹在三大区交错。一个为了满足渴望，四处猎杀美丽的女人，一个为了脱罪，投身幻影组猎杀重犯，并试图与美女接近。”
    艾莉的眼中神光流转，脸颊上洋溢着的华彩，连她脸上的伤疤，都仿佛化为了流光溢彩的花黄。
    “一个出手必杀，犯下23条人命的大罪，一个人的传记在业内流传，猎艳战绩家喻户晓。”艾莉深深地看着楚千城，高举右手，在空中划了七八个圈，低头向他行礼。
    “一个城市，怎能有两个猎艳之王。”楚千城矜持地浅笑，犹如头戴皇冠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