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交心

    楚千城望着森提诺的背影，心里暗暗后怕。早在森提诺提到红女王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危险。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侦破金约柜案，以至于迅速在森提诺眼中失去利用价值。
    幸好森提诺对他背景的了解，只限于觉醒禁卫军这一个敏感的身份。他不知道圣丹斯就是ig，他甚至并不注意ig这个仿生人的存在。他更不知道红女王吃掉了松岛正道完成了关键性的进化，而且她曾经和楚千城灵魂连接，并且令他掌握了超级黑客技术。
    这个超级黑客技术也许没有森提诺掌握的黑客技术那么强，但是相差非常微小。楚千城也许不能当着森提诺的面黑入他身上的义体。但是，嘴里喝进去的酒中含有纳米电机，以他的黑客技术很容易就发现了。
    而且，以黑客技术进行被动防御，是不会被森提诺强悍的机械感知能力察觉的。
    所以森提诺完全察觉不到楚千城每喝一口酒，都会以械力入侵酒中蕴含的纳米电机，将其拦截失效后，才会吞下肚子。他只是以为圣丹斯作为酒鬼，每喝一口酒，都会抿在嘴里长时间地品尝。
    在楚千城把酒抿在嘴里的时候，他已经利用械力将探查到的电子毒剂内部结构全部破坏，分解成无用的废物。同时，他一边听森提诺侃侃而谈，一边在大脑内以械力构筑了一个械力节点神经网络，模拟出电子毒剂网络分布。
    这种网络分布结构他曾经在燕程分享的电子毒剂精神控制论文中见过，所以可以照猫画虎地模拟出来。
    在森提诺的探查之下，圣丹斯的大脑已经被电子毒剂网络覆盖，完全无法反抗他了，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畅谈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现在楚千城感到最危险的，不是森提诺的电子毒剂，而是自己没有中毒这个事实。如果他无法骗过森提诺的探查，以现在的局势，一对一他根本不是森提诺的对手。
    森提诺望着新翡冷翠之巅之下的风景，感怀地叹了口气：“我会怀念这个地方的。”
    “你不会想为我殉葬吧？”楚千城冷冷一笑。
    “哈，不愧是梦想之帮的成员，到死都是悍匪。”森提诺回头一笑，“请原谅我对你的背叛，人生在世，谁不是独来独往呢。不久之后，我也要离开这座伟大的城市了。”
    楚千城低下头，装作沉思，实际上是在掩饰自己心头的窃喜，森提诺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口风。果然和秦臻大脑模拟出来的情景一样，他想要逃出新翡冷翠。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逃吗？”森提诺转头问。
    “你何必跟我说。”楚千城低着头冷冷地回答。
    “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说？”森提诺苦笑一声。
    楚千城撇了撇嘴，抬起头来：“你完全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
    “你一定会好奇，我眼看就要爬上权力的巅峰，为什么要逃离新翡冷翠，难道这个世界还有比这里更加豪华舒适的地方吗？”森提诺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谈兴上来，就算圣丹斯不想听也要听。
    楚千城甚至想遮住耳朵气气他。
    “我能看出来你有点感兴趣了。”森提诺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和你在某方面是完全一样的。对于血统论与反血统论，我们都不感兴趣，无论哪一方占到上风，也只是财富和权力的重新分配。这个城邦区的总财富和权力是不变的，而且分权分财富的人也没见减少。”
    “这就像一个小小的沙盒，人们在里面打得天翻地覆，却连盒盖都掀不开。”楚千城冷笑一声。
    “哈，就是这样。”森提诺双手一指楚千城，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人们在城邦区互相牵制，互相对抗，勾心斗角，科技停滞不前，财富固定不变。那些顶层的列王们，念念不忘的只是财富和权力占比的争夺。但是，我想要的，是总财富的不断攀升，势力的不断扩大，疆域的不断开拓。”
    “你想去追光阵线吗？”楚千城问。
    “哈哈哈哈，咳咳……”森提诺笑得咳嗽了一声，捶了捶胸口，“这当然是一种选择。不过，我想要的是再建一座新城。”
    “……”楚千城冷汗直冒，森提诺的想法怎么和他这么像呢。
    “之前我跟你说过红女王和仿生人为什么不能在城邦区存在的原因，对不对？”森提诺注视着楚千城。
    “大概吧。”楚千城懒洋洋地歪了歪头。快死的人也不会想动脑子吧。
    “仿生人会彻底颠覆城邦区的阶级构成，权力结构，所有的公司都必须统一给市民发钱才能进行商品流通。红女王成为人类领袖，淘汰全部的政客。人类将失去所有权力。”森提诺简略地提醒了一下。
    “嗯嗯。”楚千城一脸无奈又心累的样子。
    “但是，如果一间生产仿生人的公司，不参与统一发钱的行动，而是利用仿生人最大规模地提高生产效率，将成本低廉的商品往各大城邦主城倾销，迅速占领市场，垄断产业，击垮七大财团，一统城邦区，将所有产业都据为己有。那么这间公司的主人将会成为人类最后的帝王。”
    森提诺微笑着说。
    “终产者？”楚千城有些惊异地看着森提诺。这是一个他所见过，距离虫族最近的人类。
    “嗯？”森提诺没听说过终产者这个称号。
    “我的意思是，到最后其他人类失去一切，而你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楚千城解释。
    “倒也不会。其他的人类会被我驱赶到与虫族对抗的战场上充当炮灰。他们至少拥有战士的荣耀，战功彪炳的人类也会赢得我的喜爱，成为我麾下的宠臣。”森提诺无所谓地说。
    “你这不是恢复奴隶制吗？”楚千城问。
    “也不是。等到战争结束，地球生机重现，我们可以建立人类的第一个乌托邦，并且向外太空发展，人类的前景是无限的。”森提诺憧憬地抬头看了看星空。
    “你是想剥夺城邦区所有贵族的特权，集权力于一身，做凯撒？”楚千城终于明白了过来，“你应该知道凯撒的结局吧？”
    “那是因为他没有强人工智能为自己做谋士。”森提诺微微一笑，“我一直对城邦区强迫我杀死红女王耿耿于怀，我会制造一个全新的隐形红女王，作为我的参谋，参与到新城的管理和统治中，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人类可以战胜我。而且，因为是人工智能，只要我设定初始条件，她会一直忠于我，比其他的人类仆从要强得多。”
    “你想要逃到哪儿去？”楚千城奇怪地问。
    “哈，请让我稍微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我保证，在你死之后，我会在你的墓碑前告诉你。”森提诺微笑着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楚千城坐着没动。
    “圣丹斯，让我由衷地说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灵魂，我祝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请允许我再说一次抱歉。”
    森提诺彬彬有礼地朝楚千城点首致意，随即拿起外衣披在身上，潇洒地转身离开了新翡冷翠之巅。
    直到森提诺走了，楚千城才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森提诺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一直不敢凝聚气势，而是采取了躺平的姿态，让森提诺森严的气势全面控制住了他。这符合一个想要积极寻死者的心理状态。
    森提诺一直没有放松对他气场的探查和压制，直到他认为楚千城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符合了他的设计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按照他最后话语的意思，楚千城知道自己不需要在新翡冷翠之巅就直接跳下去。他完全可以优哉游哉地溜达出知识圣堂，找一个风景优美的高台，纵身一跳，诈死逃亡。
    他现在拥有了真正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
    他抓紧这一段森提诺对他完全失去戒心的时间思索着森提诺的整个行动计划。他的计划真正想要得以实现，必须首先拥有一个城市作为基地。他不可能自己建城，第一他没有这方面的基建能力，第二这样耗时也太长了。
    他必定选择了一个他已经建立了一定势力网的暮光区都市。
    但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拿到密盒中的变异种子才敢发动这个计划？
    楚千城用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苦苦思考：“他在这个城市中是唯一的霸主，没有城邦区的拓荒者联盟支援，没有蛮荒国度的追光阵线为他挡住虫族，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军队直面随时会发生的虫潮！简添欢的变异物种，正好可以为他搭建一条防御虫潮的变异林带。”
    楚千城想到这里，心里竟然忍不住替森提诺兴奋了起来。
    在蛮荒国度建城，人类最怕的就是虫潮的洗刷。多少人类聚落都是在突如其来的大虫潮中消失不见的。然而，简添欢的变异林带如果能够培育起来，完全就是一片吞噬零散虫族单元的死亡禁区，虫潮将无法形成。
    如果他是森提诺，手里有强人工智能科技，赛博人技术，使徒机甲，以及遍及七大财团和四大组织的联络员，再加上一条专门克制虫族的变异植物林带，一旦占领了一座新城，这不就可以种田发展，爆兵席卷了吗？
    这诱惑谁忍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