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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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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阑深是等姜奈身影完全消失在酒店门口,又等了半个钟头,才开车离去。
    他没有接俞睿的电话,跟游魂一样绕了半个申城,临近天际快亮时,熄火停在了路边,伸手去摸烟盒,裤袋里已经空空如也。
    谢阑深不知怎么地,薄唇突然自嘲般的勾起笑。
    许久没这般放纵挥霍身体了,以前他随行左右都有管家,或者重重保镖看护,凡事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更别说不知疲惫的开了半宿的车。
    只要想到今晚与姜奈的暂短相处,便是最好的提神良药。
    他想将车开回酒店楼下,又想到姜奈下车前,与他断绝关系的话,就跟拿一柄短刀,将他胸膛内这颗心脏深深浅浅捅得血肉模糊般,却不愿承认两人的感情真的走到头了。
    谢阑深的笑渐敛,看了眼手机时间。
    五点半时刻,在街道的前方,另一辆深灰色豪车缓缓出现停下,程殊下车走过来,敲了敲玻璃,便伸手拉开了副驾,坐上来时递烟过去:“四点多接到你电话,我还以为见鬼了。”
    谢阑深沉默地点了根烟,嫌车闷,还将车玻璃半降了下来。
    程殊极少见他这样,略猜到什么:“你那位心上人,没跟你和好?”
    谢阑深答非所问:“当初你娶钟汀若时,就这么信任所谓的婚姻能让你和她长相厮守?”
    程殊苦笑道:“一段婚姻,即便不能使两人长相厮守,却能让我光明正大,有资格去爱她。”
    谢阑深手上捏着烟,半响没说话。
    他会问这个,是因为视婚姻为无物,即便没有它,也坚定自己可以这辈子都守着姜奈一人。
    程殊也好,还是他那谢家里被父亲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母亲。
    都是遵循世俗那套步入婚姻,又都坚持不过尔尔几年时间。
    谢阑深几乎是在阴谋算计与孤独中长大,年纪轻轻上位成为谢家掌权人,守着老一辈定下的规矩,将自己伪装成良善之辈,却永远没有表面上这般好相处。
    他心有城府,有自己那一套对世俗的极端活法,抵触着,也不愿意重蹈覆辙父母失败的感情。
    对于谢阑深的交心之谈,程殊沉思几许道:“阑深,姜奈最缺的,就是你不屑去给的……在女人的思维逻辑里,婚姻比任何的山盟海誓还重要,她不是甘愿屈身当你外面养的金丝雀,要是图名利,倒好说,但是她图的是跟你白头偕老。”
    “两人走到相爱这步,你迟迟不给她想要的,又有什么资格要她用最真诚的爱来陪伴你?”
    程殊说到最后,想到谢阑深年幼的那些遭遇,暗有所指:“在女人心中婚姻是神圣的,你连这个都不给她,还指望她信你会爱她吗?”
    当初谢阑深成人之美,让他有了追求钟汀若的机会。
    程殊心里记到现在,类似的话,也跟姜奈说过,当时是希望姜奈能温暖谢阑深,让他不再孤家寡人,过着普通人生儿育女,将来子孙满堂的生活。
    他如今依旧是这份私心,盼着两人若是相爱,就别耽误了彼此。
    谢阑深手中的这根烟,迟迟没办法点燃。
    他陷入了一阵沉思当中,眸色沉静地望着车窗外,清晨的日出缓缓升起,就如同跳跃出了最阴暗的深渊,迎来了崭新的希望。
    而程殊则是笑了笑,自我调侃的落下话:“说起旁人头头是道,我自己感情也是一团乱。”
    在酒店那边。
    谢阑深的一句我们之间没完,让姜奈整晚都翻来覆去,没睡好。
    早晨醒来时,手心触摸额头,发现温度高到吓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热喉咙疼,不是痛哭的后遗症,是受凉感冒了。
    初夏这个季节还能高烧,而姜奈又不是个喜欢往医院跑的。
    秦舒苒只好临时去药店,给她买了退烧药,就着温水吞下去两粒:“今儿有个访谈节目要上,你这个状态,还撑得住吗?”
    姜奈吞药就跟吞糖果似的,眉心不带皱一下,清了清喉咙:“没问题。”
    带病工作对她而言,是小问题。
    秦舒苒只好说:“先看看能不能退烧,等现场节目结束去医院挂个急诊。”
    到了下午,按照原定计划,姜奈携带自己的团队出门工作。
    在访谈节目的化妆间里,造型师见姜奈气色不太好,还专门给她补了口红,隔壁,还有节目里其他受邀的女星,以及身边的助理几人在聊天。
    话题围绕的都是内娱的八卦,聊着便聊到了微博上。
    一个叫犁静女明星的助理拿着手机抬头,突然兴奋说:“唉你们看热搜没?内娱头号狗仔早上时发微博说,要曝光某个一线流量小花的恋情!”
    在内娱里,称得上是一线流量小花,且单身未婚的,手指头都数着过来。
    巧的是,现场就有个咖位符合条件的。
    犁静头发被夹子固定发型,看完手机微博后,也好奇上,转头跟姜奈搭话:“人红是非多啊!又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被盯上了。”
    姜奈对圈内这种八卦不是很关注,反应平平。
    倒是犁静,低声窃语地跟她八卦有一位刚养了个小奶狗的,说不定媒体要曝光的是她。
    “奈奈,你有没有男朋友?”
    犁静是已婚的,最热衷于给圈内的人牵红线,手上有好几个优质资源,想和被封为新晋票房女王的姜奈交个朋友,便主动地先给她介绍个男朋友。
    姜奈微翘的眼睫看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犁静正滑动着手机,想翻个圈内单身的影帝给她认识,嘴上说:“奚万清你认识不?我老公跟他是好朋友……这家伙万年寡。”
    话没说完,犁静手指错划开了微博界面,正好睹见以迅猛之势爬上热搜的绯闻。
    #姜奈恋情#——这四个大字被曝了出来,内娱的头号狗仔直接放了段偷拍的视频,六七秒钟,是昨晚她参加完颁奖典礼后,又凌晨深夜离开酒店,到了某个私人别墅去密会情人。
    视频里,姜奈一身墨绿色裙从别墅门口现身,侧脸被拍的清楚,而身后,亦趋亦步地紧跟着一位年轻神秘男子,颀长的身形被暗光勾勒出利落线条,两人沿着台阶走下来,很快坐上车后,画面就戛然而止。
    即便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那种昭然欲揭的暧昧氛围,是隔着屏幕也掩盖不住的。
    大部分围观的网友看完视频,都跑到微博八卦个不停,一时间将热度瞬间提上了前三。
    这个绯闻,姜奈还是从别人手机看到的。
    化妆间里众人默契的没吭声,许是被尴尬到了,毕竟八卦了半天的绯闻当事人,竟然就在眼前。
    最后还是犁静打破这气氛,和姜奈小声说:“啊这……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敢在领完奖就去密会朋友,不知道会有狗仔一路尾随吗?”
    姜奈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眼眸盯着那条热搜不动。
    节目要录制得很晚,秦舒苒那边已经紧急去公关了,在此之前,还想打电话跟姜奈确定了一遍,除了被谢阑深开车送回酒店外,两人没在车上接吻吧?
    姜奈语气很轻,很笃定的告诉她:“没有。”
    秦舒苒在那边松了口气,又叮嘱她好好录制节目,记得要吃退烧药。
    挂了电话后,姜奈将微博的事交给团队来处理,没有再去看手机。
    这一忙,直到外面天色黑沉下来,访谈结束时已经夜晚十点多了。
    姜奈从台上离开,助理连忙给她递水,又道:“奈奈,你要不要去医院?”
    “我烧退了差不多了。”姜奈不想去,何况如今深陷绯闻中心,还是尽量别外出的好。她去化妆间,换下采访时穿的裙子,把自己包裹十分严实,还故意比别人迟了半个小时左右出去,是想避开耳目。
    乘坐电梯直达一楼的走廊,快到大厅时,见助理突然扯了下她的衣角:“奈奈,那个。”
    姜奈脸蛋用黑色墨镜挡着,抬起头,毫无里准备地,看到了在门口处的谢阑深,他不知是站了多久,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很是低调装扮,又因为外形俊美出色,频繁引起旁人的注意。
    助理见姜奈没反应,心里跟着急。
    毕竟微博那热搜还没完,两个当事人再被媒体记者拍到的话,就更解释不清了。
    “奈奈?”
    姜奈回过神,脸蛋的表情叫人看不清,声音很低:“从地下停车场走吧。”
    她想转身回电梯里,已经迟了,远处谢阑深视线捕捉过来,几乎一瞬间,就迈开长腿朝这边走来。
    谢阑深太了解怎么才能让她心软,沉静的语调里带上了许些乞求:“奈奈,给我两分钟。”
    姜奈眼神没去看他,怕自己会轻易沦落,语气尽量很冷淡:“你想说什么?”
    即便在场还有别人,谢阑深心知她愿意停下脚步听,已经是对他莫大的宽容了,修长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张今晚飞往爱尔兰的机票递给她。
    姜奈低垂眼睫半响,不懂他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谢阑深眸色近乎偏执盯着她,溢出薄唇的音调不像是心血来潮,更衬得他好似很在意这个:“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证明我是爱你……奈奈,如果结婚是唯一能证明爱你的途径,我愿意给你。”
    爱尔兰的婚姻制度,是禁止离婚的,婚期倘若选的是百年之久,直到死才能自动解除。
    谢阑深选在了这个地方领证,这辈子也就打算和姜奈结这一次婚。
    四周莫名的变得安静下来,姜奈幸好有墨镜挡着,否则眼睛慢慢发红,很容易被看穿心底脆弱的情绪。
    这里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谢阑深说:“跟我来。”
    助理先去地下停车场探风,见没偷拍的记者后。
    姜奈带谢阑深坐上保姆车,闲杂人等都在外面等候,车内就两人面面相对。
    她没接这两张机票,暖黄的灯光照映着极美的脸蛋,墨镜依旧不肯摘下,气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出声问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愿意结婚了?”
    近距离之下看,谢阑深眼底是有很重的血丝,面对姜奈的质问,隔了两秒,他没去看她,嗓音忽然低了下去:“奈奈,我跟你讲个关于谢家的故事吧。”
    姜奈没拒绝,僵坐在椅子上不动。
    谢阑深的这个故事,是从父母那一辈感情纠葛开始讲起。
    他的母亲是年轻时在国外留学,与父亲相识相恋。
    后来不顾父兄劝阻,执意要嫁入谢家这个龙潭虎穴里,又在怀孕时,让谢临的母亲钻了空子,没风光两年,就失去了丈夫的宠爱。
    两个女人在谢家争地位,那些年是使尽了手段,不惜代价利用自己儿子。
    谢阑深年幼时记事起,每天都要面对母亲歇斯底里的抱怨。她恨丈夫薄情寡义,也恨谢家让谢临的母亲进了门,逐渐的就将这股恨意枷锁到了他身上。
    起初,母亲还会有所收敛,只是让他生病,引起父亲怜惜。
    可这招不管用后,开始将这一切对婚姻的不满和绝望都迁怒于他。
    在他小小年纪,从噩梦中惊醒,哭着想她抱时,换来的,只有母亲骂他是个肮脏的小孩。
    又或者是,一遍遍的告诉他,姓谢的男人都应该去死,骨子里流淌的是毒血。
    谢阑深被已经魔化的母亲剥夺了去爱人的本能,但是他会伪装,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哭不闹,小手捧着药碗,淡定坐在老宅庭院的门廊下,如同看戏般去看这些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可笑的是,谢临与他的遭遇是如此神似。
    谢阑深终究是占了一个正室出身的名分,在谢家无人敢欺辱他,而谢临是私生子,即便他的母亲受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谢家同辈的男孩们,谁都能去踩谢临一脚,将他当成低贱的狗欺辱。
    谢阑深刚开始是冷眼旁观,后来对谢临伸出援手。
    也只是装出了一副兄弟情深,想借此,来掩饰内心的无情冷血。
    故事说到这,谢阑深视线很长时间都盯着那两张机票,嗓音滑出喉咙,暗哑中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有浓重的讽刺意味:“我母亲在谢家熬了十几年,终于熬到谢临的母亲身患癌症……死的时候,她比当初风光嫁入谢家还要开心,以正室的身份,大操大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姜奈已经将墨镜摘下去看他,眼底滑过微弱的波动。
    谢阑深低笑了两声,继续把这个故事完整的说完:“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场隆重的葬礼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母亲死于车祸,是在送谢临母亲去墓园的路上被撞。
    司机等人毫发无损,只有她当场身亡。
    后来谢家的人都在传,是谢临的母亲带走了她,两人生前争斗了十几年,死后在阴曹地府还是要继续斗。
    “阑深……”姜奈出声的同时,晶莹的泪珠也直直掉了下来。
    谢阑深说起谢家的事,从始至终眼神都是回避她的,直到她声音颤着唤他,才抬首,坦露出不愿意与旁人提的深沉心思:“奈奈,我厌恶自己是她和父亲婚姻下诞生出的产物……在没有与你重逢前,我已经做好这辈子无妻无子,独自一人孤独终老的准备,我不是有心伤你,当初把你送回申城,原因不是谢氏集团的内部高层要重新洗牌,也不是为了专心照顾谢阑夕。”
    “是因为当你说,想与我生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时,我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与你继续同居又克制不住会想碰你,所以我选择把你送走,有意冷一下彼此的感情。”
    谢阑深克制自身,忍着不去申城找她,那段时间里,想她了,只能透过她的经纪人得知行程消息。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罪受,怪不了谁。
    谢阑深极度压制着胸腔内的情感起伏,去靠近,握住她微颤肩膀,指甲盖上缘泛了白,清晰感觉到她是那样的单薄纤弱,却痴痴怜惜着,比她更强大的男人。
    在封闭的车内,再次出声时,嗓音完全哑了不像话:“你想要爱,我以前却不懂该怎么去真正爱一个人,但我会去学,这辈子都会掏心掏肺对你好。”
    在姜奈哭到无法承受他这份深情告白时,谢阑深将冰冷的脸庞贴近,被她挂在卷翘睫毛上的泪珠也染湿了眼眸,渗了几丝进来,薄唇发出的声,轻而清晰:
    “奈奈……”
    “跟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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