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皇帝御前(上 中)

    巴尔弗莱姆宫内，会议厅内。当宰相带着海利加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之后，却发现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雷格尼兹首长正在和皇帝汇报着什么，见到海利加和宰相进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在皇帝的左手边，站着的是海恩斯侯爵和满脸不情愿的罗格纳侯爵，以及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的尤西斯。皇帝的右手边，则是不知何时赶来，用严肃目光盯着宰相进门的奥利巴特。
    “哦？”看起来，就连奥斯本宰相也对罗格纳侯爵在场十分惊讶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清了清嗓子，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陛下万福……我等已然将此前陛下下令过的事情安排好了。”
    “呵呵……不愧是你。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啊。”尤肯特皇帝颔首，旋即站起身来。卡尔·雷格尼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宰相一眼，便也识趣地退到了宰相的右手边，站在奥利巴特旁边。
    “哪里……只是，我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变得这样热闹。”奥斯本宰相毫不留情地针对起了罗格纳侯爵和海恩斯侯爵——他转过身来，“你们二位……根据我之前听到的传闻，不是说要闭门思过么？”
    “原本是如此打算的……”有那么一瞬间，罗格纳侯爵似乎很生气地想要反驳宰相的轻慢态度。但是最终，他说出口的话还是低声下气的，“只是陛下亲自召见，便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这边也是一样……凯恩公的狼子野心，我等贵族同僚们居然毫无察觉，也真是失职。”一旁的海恩斯侯爵也重重叹气，“好在陛下慧眼卓著，留了后手，我等才不至于犯下弥天大错。”
    “呵……”奥斯本只是讽刺地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反驳他们两个的意思。
    “好了……诸位都是帝国的栋梁之才。若是再互相之间攻讦下去，岂不是成了此前悲剧的重演？”皇帝适时站出来，摆了摆手示意两边冷静下来，“至少今天，你们放下彼此的成见没问题吧？”
    “谨遵御意。”“那是当然。”不同的回答，象征的是同样的意思。
    “在讨论正题之前……有件事情，朕也要告诉你们。”当众人不再把心思放在互相泼脏水身上了，皇帝便重新恢复了先前波澜不惊的样子，“关于这次凯恩公导的贵族派叛乱，乃是因为其「伪帝」后裔的身份所致。你们或许也有人听说了这样的传言，然而此时朕早就心知肚明。”
    “什么……？”罗格纳侯爵情不自禁道，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错……格哈尔特。”皇帝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轻叹道：“先祖德莱凯尔斯大帝在帝国重归一统后，为了提前消除未来可能导致悲剧重演的因素，曾经派人到处查察是否有其他皇子的后裔离开帝都。皇室的档案中有说明，最终大帝认定海都的凯恩家便是欧特鲁斯帝的后裔。”
    “可……既然如此，为何陛下一直……？”海恩斯侯爵也满脸疑惑。
    “狮子战役，兄弟阋墙，何其残酷……”尤肯特皇帝摇了摇头，“因此，若是欧特鲁斯帝的后裔放弃野心，只想当个地方豪族继续生活下去，便也不用再追究了。尽管欧特鲁斯帝犯下大罪，但是却也不想扩大事态……此后百年间，凯恩家族也一直安分守己，因此后续的皇帝们便也不再关注已然没了野心的凯恩家。只是没想到……”
    “原来如此……”海恩斯侯爵恍然大悟——若是一般的统治者，必然会欲除之而后快，最大程度地保证统治的稳定性；然而德莱凯尔斯大帝自有宽阔胸襟，也有底气守住自己凭本事拿下来的皇位，便做了如此处理，“可是，这和陛下又……？”
    “当代凯恩公的野心，是从他通过十多年前的那场领邦会议之后，便有了迹象的。朕明知他是欧特鲁斯帝之后，却没第一时间想到推动其煽动翻盘的野心来自何处，才让你们几位一同受了牵连。也正因如此，朕认定你们并非其同谋，只是和朕一样被其各种小动作蒙蔽了，朕相信你们的忠心……你们在内战之中，接到奥利巴特和海利加代传的朕的旨意后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显示了这一点。”
    “陛……陛下……”听了这话，罗格纳侯爵的眼眶红了——五大三粗的汉子，低下头去，因为愧疚而默不作声。一旁的海恩斯侯爵也是无言以对，只能再次朝着皇帝躬身，久久不起。
    “呵呵……二位侯爵阁下不必如此自责。”一旁的奥斯本宰相此时发声了，“当然，陛下也是同理。凯恩公……不，柯罗瓦尔·德·凯恩之恶行，罄竹难书，无论是二位侯爵出于对贵族同僚的亲近和信任，还是陛下出于对祖训的尊敬，都不是需要被指责的地步。这一切恶果皆由前凯恩公一人而来，不需由其他人为此负责。
    “……而且，据说贵族联军还得到了名为「噬身之蛇」的犯罪组织的协助。该组织不仅是三年前导致那场「浮游都市异变」，引起我国和利贝尔外交问题的罪魁祸首，也在克洛斯贝尔此前的叛乱中起到了协助的作用。从这一点上来说，前凯恩公的所作所为，也很难不被认为是「结社」在其耳后吹风所致。”宰相会为两位大贵族说话，显然是他们两位没有想到的，一时之间便愣在那里。不过，宰相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这一点来说，此前皇子殿下便警告过我「结社」的危险性，可我却过于大意和轻慢，没有放在心上。与皇子殿下在内战当中的卓越表现相比，也实在是令人汗颜。”
    “哪里……父皇对你如此新任，想必是因为你的能力过于出众。那位卢法斯参谋竟然是「铁血之子」的首席……虽然很惊讶，可是内战的这个局面，原本就是在你的掌控之中的吧？”面对宰相的奉承，奥利巴特只是这样说道。
    “卢法斯卿虽是「四大名门」出身，却也有远见卓识，不认同传统贵族们继续主导未来秩序的打算，于是才和我有所合作。虽然是「铁血之子」，他却并非完全听从我的命令，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自己进行行动的。为了不被察觉，这件事情我一直有所保留，不论是那边的雷格尼兹首长，还是我此前十分仰仗的「稻草人」和「冰之少女」，都是不知道的。从这一点来说，我也很好奇我身旁这位究竟是从哪里窥见了这层关系就是了。”最后，宰相也确实把话题冲着海利加来了。
    “宰相阁下对于这件事的惊讶，大概就像我们诸位对于宰相阁下为何被狙击枪射中心脏，却又能够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一模一样吧。”对此，海利加自然是早有对策，从容不迫地接茬，“在「煌魔城」的时候，宰相阁下说是要留给「铁血之子们」作为功课，便没有公布真相……可如今在这里的没有谁是「铁血之子」，宰相何不在陛下面前为我们揭示这个谜底呢？”
    “这个嘛……是使用了替身呢？还是看错了呢？”宰相轻笑，“若是陛下亲自下达旨意，我自然是毫无保留……但若不是的话，我还是想要保留答案，为了以后能够进一步用得上这个结果。”
    “罢了……谁还没有个秘密呢？”一直坐在王座上看着宰相舌战群雄的皇帝，却放松地笑了，“吉利亚斯「复活」的秘密虽然是很有意思的奇闻轶事，但却比不上我们原本打算去谈论的话题。”皇帝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众人再一次停止说笑，认真聆听皇帝的话。
    “吉利亚斯·奥斯本。”伴随着皇帝的点名，奥斯本宰相上前一步，面朝皇帝单膝跪地——其余人等则是分列两旁，以贵族之礼肃立，“内战对帝国造成的伤害，朕准备按照此前的想法，继续交给你去弥补。想必你早有想法，便照着你的想法和计划去做吧。就如同十三年前的「百日战争」后，朕对你的信任如出一辙。”
    “感激不尽。”奥斯本宰相低下头来，单手抚胸，接下了皇帝的委托。
    “内战所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不光是我们帝国的问题……在如今这个情况下，也会对其余各国的企业、团体赫尔民众造成各种影响，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奥斯本缓缓退下，立到一旁，皇帝紧接着点名了他的儿子，奥利巴特·莱泽·亚诺尔，“要想处理好这些事情，不仅需要有冷静而睿智的判断力，也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朕原本就有想要进一步重用你的打算……此次内战当中你的表现，也让朕更坚定了这份决心。”
    “儿臣但凭父皇吩咐。”奥利巴特以皇子之礼肃然而立。
    “以帝国皇室的立场，安抚因为帝国内战而深受影响的大陆诸国……想要办好这件事，需要的是更加灵活的办法。”尤肯特皇帝和颜悦色，“虽然吾儿总是被坊间戏称为「放荡皇子」，但是朕缺知道他办事可靠而认真。朕打算以皇室的名义，组织对各国使团进行访问，除了内战导致的各种问题外，也有想要更进一步深化大陆各国之间合作的意思。这件事情，朕原本打算让宰相代劳，但是现在朕打算交给你去做。”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奥利巴特深吸一口气——这样就好。父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肯定这份价值，便足够了——自己原本也没想着在这之后就能够得到宰相得到的信任。
    如今，已经足够对自己的追随者交代了——足够了。
    “刚才，宰相也提到过「噬身之蛇」，这个秘密结社一直以来都在大陆各地活动，造成国家的动荡——此次的内战便是一个范例。从这方面来说，如何应对这种此前未曾出现过的威胁，也是需要交由诸位去做的。此前朕和贵族们缺乏足够的交流也是事实……海恩斯侯爵，罗格纳侯爵。”
    “听凭陛下吩咐。”两人如奥斯本宰相一样，单膝跪地。
    “今年的领邦会议，朕要你们出来主持秩序，想办法在贵族们当中达成共识。除此之外，对于柯罗瓦尔·德·凯恩该如何处置，朕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也需要参考你们的意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威胁——便是朕交由你们的议题。替朕办好，别再让朕对你们失望了。”
    “……臣等遵旨。”罗格纳侯爵深深低头——而海恩斯侯爵则是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机械地照做。
    “最后……”皇帝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海利加——海利加也差不多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于是便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海利加·克霍兹威尔……虽然朕好像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还是得再说一句……你能做到这个程度，的确令人惊讶。”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即便不提你和奥利巴特的私交……你为皇室做到这个程度，朕应该感谢你。”
    “这只是奥利巴特殿下交给我的任务……不如说是我有些对不起他和您。在内战期间冒险让皇女殿下出面去解决一些事情，原本就有可能招致贵族派的多余关注。”
    “也别这么说……我自己的女儿，我很了解。她不是那种会看着不公的事发生而无动于衷的人。从这一点来说，朕和奥利巴特都没有想要归责于你的意思吧。”皇帝语气平淡，“此外……虽然塞德里克的事情主要是朕的安排，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兼顾他的安全，阻止凯恩公的小动作，这一点原本不是你分内之事，可你也依然这么做了。”
    “说起这件事……殿下在那之后似乎依然还处于昏迷状态。帝都厅已经请帝都的医学专家来看了，而且也有打算去邀请雷米菲利亚公国的专家过来。”一旁的卡尔适时发声——塞德里克的动向也是大部分人都比较关心的事情，“此外，帝都的安全危机也在之前解除。海利加请来的帮手们，目前也在等候下一步指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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