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7章 打狗给主人看(下)

    “召见”——仅是从望词生义的角度来看的话，便可以知道这是地位相对较高的人对低地位的人特有的行动。至少，若是仅论在埃雷波尼亚帝国内部，事实是这样的。
    若是贵族领主召见自己的骑士扈从，政府高官召见自己的下属……这都没什么问题。类似的等级制度存在于帝国已经许久，即便是存了革新心思的人，也未必不能接受这旧时代的形式。只不过，卢法斯·艾尔巴雷亚可并非是一般人。若是按照贵族主义的思想来看，他是艾尔巴雷亚家的血脉，是「四大名门」的一份子；若是从更现实的角度来看，他现在也被许多人当成是奥斯本宰相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其地位似乎隐约要有威胁宰相此前最好的政治盟友，卡尔·雷格尼兹的意思。
    卢法斯不仅在贵族圈子里人望深厚，在帝国的方方面面都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因此，即便是地位明显高于他的人，比如帝国参议院的议长，贵族领邦会议的最高代理人——通常也不会使用「召见」这样等级制度色彩鲜明的说法。在当今的帝国，可以以如此说辞来针对卢法斯的，而又名正言顺的，恐怕也只有身为帝国最高元首的皇帝了。
    尽管海利加在某种意义上，和卢法斯一样出尽了风头，甚至在国内已经有了把两人进行对比的声音存在——但是这种行为，毫无疑问会被视作严重的挑衅。只不过，海利加在明面上确实占了一个皇帝陛下授予的代理人身份，卢法斯对此心知肚明；而前者此时利用这个身份做出如此表态，比起实际有什么交涉进展的话，展示态度的成分说不定占据更大比例。
    带着这样的疑惑的卢法斯，在匆匆吃过午饭后，也不得不暂时放下紧迫的公务，来出席这个从一开始就带着些火药味的会面。坐上从自治州共和国派议员那里征收而来的豪华轿车出发的卢法斯，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发生如此突兀的突发事件呢？如今的局面，奥利巴特确实是有了相当程度的和奥斯本宰相进行对抗的政治资本，但两派的冲突应该也不会如此快地爆发。因此，比起这是奥利巴特的授意，卢法斯更倾向于这是他的个人行为。
    是为了他在警察局和游击士协会的关系？可自己事实上还没来得及动手。若是防范于未然，直接以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示人，未免太过头了些。总不至于是他直接猜到了自己来克州的目的之一是什么吧？自己可是得到了奥斯本宰相那素未谋面的「盟友」提醒才得知这个秘密的。而那边似乎没有和他保持联系的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的卢法斯，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这些。他的目的，在会面的时候大概就会表现出来，自己随机应变即可。想来帝国刚刚结束一轮内斗，他肯定不至于立刻就把下一轮的内斗提到议事日程上。按照他自己先前的判断，和奥斯本宰相私下里做出的分析来看，这个时间点大概会是5月时，内战后的第一次贵族领邦会议上。
    虽然用的是「召见」这样相当正式的词汇，但是实际会面的地点却并非如此。在这栋位于后街的建筑物面前停下脚步的卢法斯，一边打量着那摘去牌匾后光秃秃的大门玄关，一边思考着。这里曾经是伪装成合法商会的黑手党组织「鲁巴彻」的总部，也曾经在几个月前被著名猎兵团「赤色星座」相关的「深红商会」买下作为娱乐场所使用过一段时间。不过，在「赤色星座」撤离克洛斯贝尔之后，这栋建筑物也被克州政府取缔并暂时保管。现在的克洛斯贝尔市区内，有很多这样由于时局变动而被取缔和闲置的建筑。
    这栋建筑物内部的装潢依然是「鲁巴彻」会长马尔科尼在位时惯用的帝国宫廷风格，看来不论是「赤色星座」还是后来接管的克洛斯贝尔政府官员，都没有对这里进行进一步改造的意思。打量着那明显具有帝国风格的内饰，卢法斯朝着目的地走去——一楼走廊尽头，那曾经属于马尔科尼会长室的地方。
    “总……总督阁下……”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卢法斯的右手边响起。这声音他还挺熟悉的——定睛一看，卢法斯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自己带来的卫士队的骨干力量之一——自己之前曾经派他去调查位于港湾区的共和国黑帮「黑月」在那边刚刚重建不久的总部。然而，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现在确实一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揍过。
    “他因为试图强夺「黑月」那边涉及的共和国议员清单，被那边的打手给揍了一顿。”海利加的声音从门里响起，会长室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不知总督阁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当时下达的指令，应该只是去探一探「黑月」的虚实，汇报必要信息后再考虑下一步行动……吧。”卢法斯看着手下畏畏缩缩的样子，似笑非笑，“你是怎么把事情办成这样的？”
    “我……我以为他们是共和国人，当前局面下应当……应当对我们言听计从才是。没想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没想到他们突然就……”
    “得罪了你们，充其量也就是被赶出自治州，再送出一两个替罪羊丢进监狱里就是了。若是丢了那份名单，那他们在共和国总部的长老们，可能就得面对共和国国内那些财阀和政客们的巨大压力了。”海利加轻笑，“还是说，你以为曝出卢法斯阁下的名字，他们就会连带着对你敬上三分？”
    “我……我不是……”伴随着卢法斯阴晴不定的脸色，被揍成猪头的卫士队成员识趣地闭上了嘴。
    “本来一件可以体面收场的事，让你办成这个样子了。”海利加的语气里忽然带上了说教意味十足的官腔，这一点都不像他，“我把你从那边捞出来，是为了让卢法斯总督看到他手下可能出现的潜在失控……刚来第一天，就敢狗仗人势地作威作福，以后你们当中怕不是肯定要有人借此败坏总督阁下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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