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德日朗吉

    在布达拉宫西十八里的地方是一处高山下的镇落，这里由一位名叫德日朗吉的贵族掌管着。
    这名贵族是吐蕃极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人，家族中以精通藏獒繁殖而名声大噪。
    尤其是一种名为麒麟的藏獒更是德日朗吉的骄傲。
    曾经送给多目卓吉一只名叫苍尕的麒麟级獒犬，没想到在半月前得到了苍尕已经阵亡的噩耗让德日朗吉不由两眼一黑就缺氧晕了过去。
    这只名为苍尕的紫麒麟獒犬是德日朗吉的心血，甚至在极小的时候他就将苍尕挪到自己的炕上，与苍尕同吃同睡，为的就是让苍尕和自己有很深的感情，最后把苍尕送给多目卓吉他都很舍不得，但是一咬牙还是给了！
    可是没想到，多目卓吉去了南边就死在了河西走廊，连苍尕也没有回来，这让德日朗吉内心的伤痛无以复加，竟是因为上火，当场晕厥，一连几天都不见好。
    这两日才稍稍缓过来一些，就坐在屋里喝着酥油茶，接见了几位家族中的兄弟，聊聊天，唠唠家常。
    此刻的屋子里，坐着几人，德日朗吉的父亲德日巴吉内、弟德日次吉、哥德日扎吉，还有一些其它的族人。
    几人正围绕着德日朗吉聊着天，德日朗吉的母亲润巴提目端着几碟干果，款款而入，放在桌面上之后，笑盈盈的看看，而后又转身走出门外。
    看着阿妈出去后，弟弟德日次吉忽然哀叹一声：“吉祥天要离开草原咯！”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沉沉的低下了头。
    德日朗吉的眉间尽是忧愁，黯淡的看着手中大瓷缸子里那温暖黄润的酥油奶茶……
    这几日，迷迷糊糊中总有一些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黑影跪在地上被一个小孩拿着鞭子抽打的画面，仿佛一副让他永世都无法遗忘的画面不断从脑海里浮现。
    此刻端着暖手的奶茶时，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画面，仿佛还听到了男人心痛的声音。
    苍牙……
    这一声凄凉让德日朗吉的血液都有些冰凉了。
    “达霍尔尼日前进了圣山说是聆听圣音了，我看……”后面的话，哥哥德日扎吉刚要说出来，却在众位兄弟和族人略带责备的注视下，硬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大建就是狼，一群凶狠的狼，多目卓吉为什么非要去惹呢！哎！”有人不免暗叹一声。
    “就是……是啊，哎……”
    听到这话之后，所有人无不哀叹无奈、
    眼下大建的军队已经逼近哈西，西边的杨金海也已经带兵在金沙江畔与吐蕃卓阔贵族对持，若是打过金沙江，那大建八万军队的数量足以让藏王都感到汗颜。如此一来，在南线与天竺激战的子旦卓吉若是回兵，那南吐蕃地区也将面临那些天竺地方势力的反扑。
    这一次真是没有想到，仅仅几天时间，战局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二王子多目卓吉的阵亡，对于德日家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局面。
    所有人都看向了现在是家主的德日朗吉。
    这个有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一直沉默不语，抱着自己温暖的酥油奶茶低头沉默的看着缸子中黄亮的颜色。
    “咳，我看时候不早了，该去干活了！”
    忽然，老爷子德日巴吉内开口说了一句。
    “哦，那我们先下去了！”
    所有人若有所悟，当下起身，全部默默离开了。
    作为德日朗吉的父亲，老爷子德日巴吉内在族中一直是一位慈祥且有主见的老人，看到德日朗吉那副模样，他就知道，现在的儿子也正在愁闷当中，对于大家想要的那个底，他也没有。
    “吉巴。”
    忽然听到父亲问询，德日朗吉微微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眼神真切的看着阿爹。
    “现在真是进退两难啊！阿爹，你说，我该怎么办？活佛他能避开，可是我们如何避开啊？”
    德日朗吉的苦涩在老爷子看来更多几分切身的感受。
    浓黑的眉头也不免紧皱着。
    德日朗吉虚弱的靠在软毯上，覆盖在腿上的毯子是一件中原产的纺织品，上面还有很多中原特色的花纹图案，精细的刺绣巧夺天工。这是江南苏绣的大家，太保张夕姐的手笔。
    在这张精巧又轻薄的毯子上，三只威风凛凛的藏獒，分别为紫色，红色，黑色，娟绣的栩栩如生，十分巧妙。为了绣好这獒神毯，德日朗吉特地花重金请了太保张夕姐亲自来了一趟吐蕃，游览了他们德日家的獒舍，亲眼见了紫麒麟，红狮子，黑魔王的真容，才能将此毯绣的如此精妙。
    这毯子到手之时，德日朗吉爱不释手，自那之后就喜欢盖着这个毯子坐在椅子上休息，就仿佛自己也置身于獒神的海洋当中。
    德日家世代训犬，自先祖格萨尔王的时代崛起，为吐蕃大王提供獒犬，经历数百年的兴盛，在草原上也是名门望族。
    不过，现在的年代，上一代赞普大人听信一个叫廉康的汉人挑唆，开始大力发展兽军，于是，德日家族被迫把祖宗教习的训犬之术也上交了，如今高原上到处都是养獒的獒场，到处都是训獒的师傅，德日家的家世也因此日渐势微。
    可是要知道，养獒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此大规模的繁殖獒犬组建兽军几乎到了不计成本的地步！
    可是需知，獒是食肉动物，而且食量惊人，繁殖百来只就已经需要庞大的食物供应，更何况几万只！
    往往是经济上极重的负担。如今高原境内的獒场多不胜数，但是牛羊却已日渐稀少，并非是草场不够肥沃，而是因为獒犬太多，吃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
    这可就是因噎废食了！
    高原上的百姓们日子过的越来越苦，无数的牛羊都成了獒犬口中的食物，为了养活数万兽军，吐蕃花费了巨大的资源……
    “苏愣赞普说，今年的牛羊不用上贡，此仗打的值，多目卓吉是勇士！哎！”
    没错，这一次对大建用兵，是因为连给大建上贡的牛羊都没有了，所以，起兵想要推翻大建，这是他们自己去招惹一个巨人！
    “往年各部也就出一百只羊，十头牛，这个数量并不多，可是，赞普从中克扣半数，这还不满足，干脆都不想上贡！”
    “可是，大建是我们吐蕃惹得起的吗？”
    “他不是不想上贡，就觉得廉康那句话是理！”
    “理？嗨！廉康都死了多少年了！”
    老爷子胡子一跳：“吉巴，别说大建打过来，就是往后，没有了多目卓吉的庇护，咱们德日家族会怎样！”
    德日朗吉低着头紧紧捏着手中的搪瓷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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