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到七点江川就起床准备继续工作，下午的颁奖礼会耽搁几小时，接下去还得加班加点把进度找回来。
    早餐的时候姐姐也问起了创办工作室的事：“你是认真考虑的，还是和三浦说着玩？”
    昨天晚餐时说起工作室，三浦大惊小怪，香苗拍马屁点赞，姐姐没有插话，她不愿意当众询问弟弟，更不可能表示质疑，有什么话可以私下里说。
    昨晚江川很快就开始了工作，姐姐没急着谈，那就意味着不会太反对。
    江川很肯定地答复：“已经认真考虑一段时间了，元旦后就着手成立，把现有的作品都抓紧时间写出来。”
    “想把作品都写出来，发行的事考虑好了吗？”
    “接下来就会确认后续发行的事，只要把事情做下去，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江川相信当一个人鼓起勇气拼命的时候，这个世界往往就变得温柔起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正是置死地而后生。
    所以所谓心理素质好，很大程度就是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他挺相信。
    看起来的确有点盲目，创业不就是这样，所以百分之九十多失败了，剩下的都是运气好没撞上桥墩的。
    美空喝着牛奶，平静地看着弟弟：“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都会支持的。”
    没有人能保证做事必定成功，在她眼里弟弟差不多就是咸鱼翻身，没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顾虑，那也就没有什么理由阻拦放手一搏，干好了更上一层楼，干坏了损失一些钱而已。
    “我知道姐姐会支持的。”
    昨晚下了雪，已经化了，窗外清晨的阳光很透彻，看上去就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工作室名称想好了吗？”
    “就用姐姐的名字吧，美の空工作室。”
    这是他临时想出来讨姐姐欢心的，从中文字面上看，很像美梦一场空。
    姐姐虽然高兴，不出意料地拒绝了：“不要开玩笑，难道以后工作时都要把我的名字挂在嘴边？”
    好天气好心情可口的早餐，这时三浦打来了电话，听起来很激动，大呼小叫的：“太令人意外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笠井浩那家伙一大早打电话我还不太相信，上网一看果然是真的。”
    笠井浩是他们高中的同学，江川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没头没脑地说话，随口问：“什么事让你这么高潮？”
    “当然是你的事，原来你是个孤儿，是雪野家领养的，太令人意外了！
    我一天到晚都在画类似的故事，外表一本正经的兄弟姐妹，其实……我不是那意思，并不是说你也怎么着了，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难道这个世界真和我想象的一样疯狂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平地一声雷，江川下巴差点惊掉了。
    身世曝光了？
    怎么会上网了呢？
    他挂断电话起身进了房间。
    很快就在网上找到了消息，今天凌晨三点有个自称私家侦探的家伙发了贴，说为了得到雪野江川悬赏的两亿円，对他进行了充分调查。
    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找到舞弊的证据，但却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雪野江川对外声称与美丽的姐姐是孪生，其实是假的，他是领养来的，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从哪领养来的，因为没查到出生纸无法确认。
    上次结城真衣提供的资料里，也没有雪野江川的出生纸。
    总之这个人虽然声称诚实，却在自己的身份上没有说实话，他是个孤儿。
    江川有些恼怒，调查创作的事，用得着挖坟查三代吗？
    这显然是悬赏中的意外，当初考虑得没这么远、这么面面俱到。
    不过帖子发出几小时来，并没有多大反响。
    没有人推波助澜带节奏，大家看问题还是比较理智的，百来条留言普遍表示理解，这是很平常的事，许多家庭并不愿意对外声称孩子是领养的，曰本人和欧美人不一样。
    反而有许多人谴责这样随意暴露个人隐私的行径，这样的消息与雪野江川的诚信悬赏毫无关系。
    网上相对平静可能有凌晨发帖的因素，媒体还没闻风而动。
    当然也可能是江川获奖的风头过了，媒体已经不感兴趣。
    无论如何大家对这样的私事真的并不太好奇，以江川的经验，这事如果发生在大陆，爆出某个刚出道的小明星是孤儿，很可能还是加分项，显得特别励志。
    然而这个帖子无论如何都如同深水炸弹，把他炸得没有秘密可言，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无法继续逃避。
    这事很快会在朋友们中间传开，得和姐姐摊牌了。
    江川突然从餐桌上离开，美空收拾了桌子也跟了进来：“有什么事吗，感觉神色不对。”
    “三浦打电话来，报告了一件事。”
    江川的语气平实，几乎不带情绪，就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好导演都精通煽情，但只有蠢货才拿自己的事情煽，生活不是在舞台上飙戏。
    他回身轻轻搂住姐姐的肩膀，显得亲近些，语气却尽量平淡：“网上有人发帖子，说我们不是孪生姐弟，我是领养的。”
    美空明显抖了一下，吃惊地看着江川：“什么？怎么会……发生了什么事？”
    江川轻轻拍了拍她：“有人为了之前的赏金全面调查了我，竟然查出这个，真是始料未及。”
    “怎么会调查到这些呢……”
    美空呼吸开始紊乱，看着弟弟一时说不出话，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惶惑。
    看得出她和江川一样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么震惊，更多是担心弟弟一时接受不了。
    其实这事在两人心里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也都设想过会有曝光的一天，只是没料到是以这样的形式，而且如此突然。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小心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最终还是江川先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应该瞒着姐姐。”
    美空这才有些吃惊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江川没有说实话，没有提起结城真衣提供的文件，干脆把问题一竿子推到死人身上死无对证：“外公去世之前就和我说过。”
    美空真吃惊了：“十年前就知道了？”
    “是的。”
    江川这么说当然有目的，把时间推到幼时，这样一来姐弟感情就始终如一没有分水岭，未来心理上也就不需要重新协调磨合，能省事许多。
    美空泪水更多了，快兜不住了：“这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从没提起？”
    江川说得很轻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也不影响我们是姐弟，渐渐觉得没有必要说，后来也就淡忘了。”
    美空眼泪终于滑落下来，转身搂住了他的腰，干脆也说了实话：“非常对不起，其实外公去世那年我也知道了，担心影响家人之间的感情，也一直保密没有说，对不起。”
    十九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底子，是坦然面对变故的最有力保证。
    江川轻抚姐姐的背：“谁都没必要道歉，没人做错什么，什么也都不会改变。”
    美空抽了一下鼻子，热乎乎的气喷在江川脖子上。
    “是的……什么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