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章 是她

    叶雍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见到郑衡。
    当其时，他正在招讨司中训斥着士兵，心情十分沉郁，神色自也是极其难看。
    曾经面如冠玉的翩翩贵公子，在这一场江南道战役中，迅速变成了面容瘦削的冷酷官员。
    他之所以训斥招讨司官员，一则是因为石皋不知所踪，二则是因为心中那个不能为人所知又无法发泄的邪火。
    尤其是，一看到招讨司统领赵大均等人都围绕在裴定的营帐时，他心中那个邪火就燃烧得更盛了。
    因为在这最后的决战中，所有人都知道招讨司之所以这么顺利的，就是因为有裴定。
    是裴定所想对平定计策，从流民营中入手，打了九野军个措手不及；
    是裴定所知道的敌营消息，所以招讨司才对九野军了如指掌，最后才能击败九野军。
    自然地，招讨司也知道了裴定有一个侄子潜伏在九野军中。
    当叶雍知道这些的时候，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神色。
    裴定的侄子，不就是他派人四处搜索追杀的裴前吗？
    难怪，叶家的暗卫怎么都找不到裴前，没想到，竟然藏在了九野军中！
    藏在九野军中也就算了，竟然还成为了赵大均口中的斥候！
    招讨司的消息，竟然是裴前传出来的！
    在刚开始的时候，叶雍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赵大均的消息会如此灵通，好像能知道九野军的下一步动作似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敢做，原本的计划也被迫取消。
    原来，竟然还是因为裴家！
    裴定来了松江府，于是招讨司也提前来了松江府，以至叶家在松江府所做的安排全部落空！
    国朝所传扬的松江府大捷，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耻辱！
    叶家在江南道做了那么多事情，原本所得的绝不仅仅是这样，就是因为裴定从中捣乱！
    原本，九野军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可以用来做许多事情的。
    然而，因为裴定的侄子裴前，叶家的计划根本来不及施展。
    对这样的结果? 叶雍怎么能不含恨？
    这样的结果也算了，就在叶雍想散布裴前是九野军的暗棋的时候，招讨司的赵大均却站了出来。
    赵大均盛赞裴前的功劳? 将裴前并入了招讨司的斥候阵营? 还在大捷奏报中提到了裴前这个人。
    旁的人不知道? 招讨司的将领，如判官魏戈、勘事官陶瓘，还有那一群绣衣使? 都很清楚裴前的作用。
    他在是否继续抹黑裴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却已失了先机。
    当他准备行动的时候，裴定叔侄的名声已经传扬开去了，一如他当初。
    他太清楚不能犯众恶的道理? 只能收手? 眼睁睁看着裴定叔侄的名声越来越盛。
    幸好? 裴定如今昏迷不醒！
    那一箭? 虽然没有射着裴前? 却射中了裴定！
    这个结果? 比他原先所计划的还要好，好得多！
    裴前有可能知道胜雪盐场和楼宝常的事情，少不得将来是个人证，所以他才想着趁乱行动，故令叶家暗卫在招讨司中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 实在是意外惊喜！
    他与裴定师从同一个人? 他太清楚裴定的本事? 绝对比裴前还要厉害得多。
    如果裴定没有了? 那么……
    裴家没有了一个极其厉害的人，对裴光夫妇也是个严重的打击，说不定他们就承受不住了。
    一旦裴光出了什么事情? 那裴家就没有了主心骨，根本不足为虑！
    在听到暗卫禀告的时候，他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脸容上的喜色。
    随即，他极力作出了担忧的样子，与赵大均密切关注着裴定的身体状况。
    所不同的是，赵大均的确关心，而他也关心，关心……裴定什么时候咽下那一口气。
    裴定的身子素来不好，如今又中了箭，情况异常凶险，一直昏迷不醒着，军医都难以判断其身体的进展。
    叶雍的心情，也随着裴定身体状况的进展而起起伏伏。
    在刚开始的时候，叶雍心情还算不错，但随着军医说裴定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虽则还在昏迷着，但已没有性命之虞之后，他的心情就不算美妙了。
    裴定情况越好，他的心情就越差。
    这不，他心中的怒火发泄不出来，只能借着由头来训斥士兵——石皋不知所踪，这不是现成的由头吗？
    在训斥完士兵之后，叶雍漫无目的地往临时校场外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红色的身影，显然是属于一个姑娘的！
    这是招讨司的军营，怎么可能会有姑娘前来呢？
    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作出了一个十分孩子气的举动，那就是揉了揉眼睛。
    但是，那个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没有眼花，真的是一个姑娘！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了：红色的身影……
    这个场景，与他心头念念不忘的一幕重叠起来，令他一时心神摇动，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
    他半眯起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连气息都下意识屏住了。
    那抹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了，越来越清晰了，来人就这样缓缓地，又异常迅速地映入了叶雍的眼帘！
    一张艳丽无匹的脸容，如烈日金乌，晃得人眼睛似乎有瞬间的失光，待定神看过去时，却发现这张艳丽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从容淡定。
    是她，果真是她，是……郑姑娘！
    是他心心念念无数次的人，也是他暗暗放弃了无数次的人，是他以为自己毫不在乎的人！
    眼前的一幕，在叶雍的眼睛中有了一种奇幻的效果。
    这是在军中，纯然是男性化的军中，但是在军营边上，却徐徐行走着一位艳丽得姑娘，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一幕，令他目眩神迷。
    他张了张口，仿佛承受不住地大吸着气，但是下一刻却脸色渐渐发白。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她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这是军中，在他的想象中，这绝不是她会来的地方，但她就是出现了！
    这……她这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