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厨房小厮（二）

    绿莺正被云瑾给笑得莫名其妙，那边沈大娘抱着个盆走了过来。
    “绿莺，你的活都干完了？没事尽在这嚼舌根，仔细执事回来罚你去后山采草药。”
    绿莺被沈大娘严厉的呵斥声吓得一跳而，自觉今天是她多舌了，敢拿学子们的事出来消遣，惊得她夺过云瑾手的药碗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后山毒蛇猛兽众多，她一个小白，哪敢上山采药去？
    云瑾看着小丫头飞也似的转身就不见了踪影，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嘿嘿笑着一奔一跳地迎向沈大娘。
    沈大娘是个寡妇，为人严肃，平日里对绿莺等一众小辈颇为严格，绿莺回回见了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云瑾这人素来脸皮厚得没底，她的座右铭就是：只有放不下的身段，没有攻不下的人。
    所以沈大娘于云瑾，也就初教导主任的地位。
    “哟，沈大娘来啦，是来瞧我的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大娘再见不惯云瑾这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也不能真上去教训她，毕竟云瑾是杨执事亲自带回来的人，据说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人。沈大娘在崇明书院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不经考核挑选直接将人塞进来的事可不多，难保这水灵风流的小厮不是哪个王孙公子家偷偷安排进来伺候自家小爷的。这种事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只要不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乱子出来，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书院酬金丰厚，沈大娘自然不想得罪人丢了饭碗，所以她可以管束绿莺，对云瑾却只能三分规矩七分礼遇。更何况云瑾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又喜欢跟小丫头们拉拉扯扯的，但他嘴甜得很，见谁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为人处事十分圆滑，倒叫人捉不出任何错处来。
    此时他这刻意讨好的样子，沈大娘也只得僵硬着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粗着嗓子说了句：“小云呀，你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就在房多歇歇，山风凉，仔细病上加病。”
    云瑾笑得面若桃花：“沈大娘这盆里装的是什么呀？”
    “这叫香椿，刚从山采来的，午给大伙做个蛋汤喝。”
    “原来香椿长这样啊，除了炒蛋还能做什么菜？”
    “凉拌也行，只不过凉拌有点苦，大多数人不喜欢吃。”
    云瑾点头，若不先焯水过一下，的确是有些涩味。
    “沈大娘，这东西山上很多么？”
    “一到春天满山都是，这东西呀也就穷人正儿八经地采来做菜吃，富贵人家就是图个新鲜罢了。”
    “哦，学子们都不吃？”
    “吃的人少，嫌味儿重。”沈大娘奇怪云瑾今天怎么对这香椿这么感兴趣，说完又多看了云瑾几眼。
    云瑾抓了根香椿叼在嘴上，痞气十足地侧头抱臂：“暴殄天物，可惜了。”
    沈大娘没听懂云瑾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听她说可惜，就想开口询问，云瑾已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绕过她离开了。
    没走几步，沈大娘听到院外云瑾欢快的声音传来：“红秀姐姐，你今天这头发编得好看，人比花娇，大美人儿一个呀。”
    “刘姑姑，我说您穿宝蓝色的衣服适合吧，瞧，都快跟红秀姐姐成姐妹了。”
    一阵笑声响，沈大娘目露讥色，啐了句：“什么东西，呸。”
    云瑾自然是没听见，她正帮刘姑姑刷碗呢。刘姑姑三十来岁，男人也在书院干活，比沈大娘可要和善多了。云瑾前两天半夜肚子饿，偷摸进厨房想找点吃食打牙祭，正碰到刘姑姑夜，非但没训斥她，还给她煮了两个蛋。云瑾很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刘姑姑，有事没事就总去帮她干活。当然，她的帮忙也仅限在口头上了，谁敢真让她动手呀。
    “小云你坐那晒会太阳去，水凉，别冻着了，快去快去。”
    毫无疑问，刘姑姑在云瑾手还未沾到水时就拦住了她。
    云瑾是真心想帮忙，再不动动，她觉得自己快生锈了。
    “都快五月份了，还晒什么太阳，我怕黑。我就喜欢帮姑姑干活，干活使我快乐。”
    “嗤。”一旁打下手的红秀笑云瑾，“我看你是惦记着姑姑晒的那筐地瓜干吧。”
    被拆穿的某人半点羞愧之心都没有：“红秀姐姐你可说错了，不是我惦记姑姑的东西，是姑姑时刻惦记着我。我不说姑姑也会送给我的，不信你问姑姑。”
    刘姑姑的儿子比云瑾大一点，在大户人家做长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书院来了云瑾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厮，她喜欢得紧。又听云瑾说自己无父无母，这下激了刘姑姑所有的母爱，恨不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她。
    “你这孩子，姑姑对你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总挂在嘴上。”
    云瑾听懂了，冲刘姑姑甜甜一笑：“红秀姐姐人美心善，才不会跟我计较呢。”
    红秀被云瑾左夸一下右赞一句，红着脸嗔她：“你当我是什么人？姑姑对我和绿莺也都很好，就你这臭小子喜欢显摆，回头传到沈……外人耳，又要给姑姑惹麻烦。”
    云瑾心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必有刀光剑影。
    沈大娘对刘姑姑苛刻的事，厨房里的人都知道。
    “知道啦，我下次注意哈。”云瑾吊儿郎当地靠在石桌上，不经意地问，“姑姑，我觉得你做的菜很好吃呀，为什么你不掌勺？”
    刘姑姑瞪了云瑾一眼，四处张望了下：“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哪里会做什么菜，别胡说。”
    云瑾俯下身撑着脸：“姑姑，为什么南丰国的菜都是煮的？煎炸蒸炒，不是可以有很多种做菜的方法吗？”
    刘姑姑和红秀都停下手的活看向云瑾：“煎炸蒸炒？你是指将菜放锅里炒熟？这个啊只有城里的大酒楼才会做，但也只会几种菜式。我们弄出来的都不好吃，黑糊糊的全是焦味。”
    云瑾：……
    好吧，就等着她来开山劈海吧。
    见云瑾无聊得很，刘姑姑朝屋里呶呶嘴：“地瓜干在那，自己进屋去拿吧。”
    云瑾跳：“谢谢姑姑，姑姑最好了。”
    “嘁，马屁精。”红秀笑云瑾。
    云瑾朝红秀做了个鬼脸，跑出去几步又突然转身，凑到刘姑姑耳边说道：“姑姑，香椿做菜前先放到滚水焯一下，去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