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母子

    听松院是王府主院，晚饭后，王妃苏沐蕾把楚璃的书童马年给叫了过去。
    马年跪在堂下，神情不卑不亢，等着苏沐蕾的问话。
    苏沐蕾被嬷嬷扶着，坐在上首，温温和和地说道：“马年，你跟着子多少年了？”
    马年：“十三年了。”
    “嗯，你陪他进宫，陪他去崇明书院，功不可没。”
    “王妃言重，奴才本就该为主子尽心尽力的。”
    “能在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下来，你可不是普通的奴才。”
    马年神色不变：“能得子庇护，是奴才的福气。”
    苏沐蕾轻笑：“那也要你自己争气不是？知儿莫若母，想要得我儿信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马年头低得很下：“子爷心性纯良，不嫌弃奴才粗笨，奴才感激不尽。”
    “是么？”尾音含笑，令人如沐春风，“那你这奴才为何要害自己的主子？”
    一项极重的罪名落在马年头上，偏说话的人像是在寻常寒暄，连气息都没变一下，马年撑在地上的手指却跳动了下。
    “娘娘恕罪，奴才不明白娘娘何出此言。”
    嬷嬷在背后帮苏沐蕾轻轻捶着肩膀，苏沐蕾一双与楚璃无二的桃花眼无任何温度，朱唇轻启，气若幽兰。
    “不知是吗？我派人去打你老家打听过了，五月期间你家并婚丧嫁娶，为何你不待在子身边，要离开书院近一月的时间？子就是那时认识了那个野丫头的吧。”
    马年闻言心跳加速，他知道王妃娘娘手段了得，没想到心机远比他想像的还要深，子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回娘娘，奴才家的确未发生大事，是子体谅奴才辛苦，想着奴才家离书院不远，便给奴才放了假，准奴才回家探亲。”
    “呵，书院三年，怎么那么巧，偏那时准你回家？”
    “这个奴才不知，全凭子做主。”
    马年跪着，没有看到苏沐蕾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
    “好，回答的真好。那你应该知道，你家子跟那野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奴才亦不知。子为人宽厚，谦谦君子，如玉如竹，许是可怜云姑娘身，便多加照拂了些。”
    “只这么简单？我眼睛还没瞎，看得出那丫头的心思，我只问你，药引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回娘娘，奴才只是个书童，不懂医理。只知道杨老前辈医术高明，确实几次帮子压制了体内的寒毒。而云姑娘是杨老前辈的徒弟，想必也能为子治病，大概，药引指得就是这意思吧。”
    “哼！”苏沐蕾终于动了怒，声音冷了下来，“身为贴身书童，对主子的事竟然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来人啊，押下去，仗责二十。”
    马年大惊，不住求饶，却没有再说半句有关楚璃的事。门外冲进来的家仆架马年就要往外拖，楚璃冷厉的声音响。
    “住手！”
    苏沐蕾见楚璃进来，连忙走下坐位迎上去，表情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怎么这个时辰还过来？外面天寒地冻，你身体不好，请安也不急于一时。快进来，罗嬷嬷，快去倒杯热茶来，再切些果子，秀儿，那边再添个碳炉。”
    楚璃任由苏沐蕾牵着，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马年身上：“不知这奴才犯了什么错？惹得母妃动怒。”
    苏沐蕾慈爱地盯着楚璃看，笑容温柔：“不过一些小事，母妃觉得他对你不够上心，母妃给你换一个吧。”
    “母妃，马年跟了我十三年，从未有过疏忽大意的时候，母妃说的不上心指的是？”
    “哎呀，算了算了，既然我儿这么说，那这次便饶了他，下去吧。璃儿，来，跟母妃说说你父王找你做什么？”
    马年和众人全都退了下去，楚璃被苏沐蕾拉着坐进温暖的软榻上。罗嬷嬷端了茶水进来，苏沐蕾用竹签叉了块果子给楚璃吃。
    楚璃摆手：“母妃忘了，儿子不喜甜食。”
    苏沐蕾的手僵在了半空。
    “呵呵，那……那喝点参茶。”
    楚璃端杯子茗了一口，放下，对苏沐蕾的热情有点吃不消。
    “自母妃去书院看望儿子已有半年，这半年母妃可还安好？”
    苏沐蕾道：“好，好，一切都好，就是想念你的紧。这下好了，终算完课了。皇上当年说过，只要你出师完课，就准你回家，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生活在一了。”
    楚璃温和一笑：“明日我就进宫面圣，给皇上请安。”
    “那是应该的，皇上自入秋后龙体就一直不好，断断续续卧床了好久，烨王回朝后倒是帮忙处理了不少政务。听说朝不少人再次上奏，重提立储一事呢。”
    这就是南宫烨要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理由吧。
    “已是年关，宫要忙过年庆典等事宜，想来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楚璃道。
    苏沐蕾：“你父王也这么说，我和你父王回来后，烨王倒是派人送了不少礼来。狼子野心，亏他还好意思派人来。要不是你父王挡着，我真想将那些东西全给他砸了，我的菲儿……”
    苏沐蕾说着就红了眼，但见到楚璃眼瞬间滑落的痛苦，她立刻又收泪，莞尔道：“瞧我，高兴的时候说这些做什么。对了，前几日烨王去学士府做客，不知怎么救了差点摔下假山的吴大小姐，听说吴大小姐扭了脚，是被烨王抱回屋的。”
    楚璃扬眉，把玩着手的壶盖。
    苏沐蕾又道：“这烨王为了皇位还真是不挑。那吴小姐幼年摔伤了脑袋，如今痴痴傻傻，胸无半点墨，只因占了嫡孙女的位置，又得吴渊怜惜，竟也成了个抢手货。”
    楚璃轻笑：“母妃，吴小姐只是憨厚了些，哪有外面说的那么不堪。若真傻，皇家怎会允许有这么一个宗妇存在？”
    “倒也是。”苏沐蕾觉得楚璃说的有道理，吴家大小姐甚少出席京贵女的聚会，所以外界的一些传闻也许并不可信。
    苏沐蕾道：“皇上不肯下旨赐婚，烨王便先发制人。若得了那吴小姐的心，只要吴渊同意，皇上也不好棒打鸳鸯。这个烨王，永远是那么龌龊。”
    “母妃……”楚璃无耐地提醒。
    他母妃这人并不是个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恰好相反，他母妃有心计有谋略有手段，常年陪着他父王东奔西跑，却仍能将北翼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不仅仅是她能力了得，更在于她下手狠辣，这一点楚璃无法做评价，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跟他母妃几乎一样。
    但母妃对外再怎么心机深沉，只要一面对他，就会跟个无所顾忌的小姑娘似的，会跟他撒娇，会什么话都说，有时还会拿他寻开心。
    所以楚璃很矛盾，也很担心，苏沐蕾一直希望他能娶一个可以帮助他的女子为妻。云瑾，她如何会接纳呢？
    “想什么呢？陪母妃还走神，我可要生气了哦。”苏沐蕾打趣楚璃。
    楚璃收回思绪，淡淡笑道：“有些乏而已。”
    苏沐蕾心疼地看着楚璃消瘦的脸：“快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平安公主要来咱们家玩，你好好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