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死者安宁

    两天后，天气突然转为阴冷，【蒸汽之都】这个不断喷吐着工业废气的城市蒙上了一层让人有些心慌的阴霾，天空中也开始顺着大风刮着牛毛似的细雨。
    这个秋天的寒意，已经初见端倪，每个人身上都加了一层衣肤。
    克拉克的葬礼被安排在了公墓中。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有点不太符合他被称之为英雄的宣传，这种冷清的送别，对于今天穿了一身黑，连衬衫都是黑色的林恩来说，有着说不出的郁气。他站在一群同样身着一身黑的人中间，不太起眼，也没有了往日那股意气风发的骄傲。
    铂金色发丝紧贴在头皮上，雨丝落下沾染于黑色大衣的领口间，林恩默默的盯着牧师做着棺材最后的祷言。
    那个叛徒就要永远离开了。
    给了他们一刀后就走了，这一刀就是他的最后一课，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愿死者安眠，燃尽污秽，魂归诸神的国度。”牧师神情肃穆的做着最后的送别，整个送别的过程十分的压抑沉痛。
    来者皆是眼中有着几分悲伤的情绪。
    虽然不少人是知道一些内幕，知晓他是叛徒，但对于克拉克这样一位老文书的离去，依然会表现得伤感。其他分部没有派人过来吊唁，大约也是知情，不想再过来伤口撒盐了，这个英雄的勋章倒更像是耻辱柱。
    伴随着棺材被一铲接着一铲的浮土覆盖，林恩眨了一下眼睛，不由得抬头看向这铅云阴沉的天穹。
    ‘永别了，老师。’
    不管你做过什么，不管你最后的疯狂是什么样的，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文书。而正是这个普普通通的文书，却在自己前进道路的道路上提供过关怀与教导，所以这声老师真心实意。
    林恩为克拉克的棺材献上了一朵花。
    那是一束金盏菊，罕见的纯白色，是他这两天努力催生出来的。
    克拉克的墓志铭是他生前留下来的：有遗憾不能弥补，是最大的遗憾。
    在献花后，林恩见到了克拉克的父亲，就是那个餐厅的老板，带着一点富态。明明是一个胖子，但却给人感觉两天时间暴瘦了许多，一双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悲伤的情绪，好似这个老男人已经垮掉了一半。
    作为三队的一员，林恩应该上前安慰他。
    但平日能言善辩社交牛逼的小先生这一刻却像是一个傻瓜一样一动不动，脚底像是生根了，怎么都迈不了腿走向他，他心中在不禁低吼咆哮着。
    ‘该死的！这让我怎么去和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父亲说安慰？难道要我说克拉克是英雄吗，这种善意的谎言到底是什么绑架啊？！’
    不知道是谁轻轻推了林恩一下。
    林恩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他脚步有些虚浮的来到了这位父亲的身前，在不远处还有孩子细微的啼哭声。这位父亲正有些承受不住坐在地上，当他看见林恩的时候，原本悲伤沉痛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带有歉意光芒，好似是在为自己过分悲伤而道歉，他这个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绅士。
    “我……”
    小先生的舌头有些打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穿越前也是最怕这种局面，那是一种让你思维停滞，无论怎样去做都觉得不太对的场景。
    “是英俊的小先生啊，我听克拉克提起过你，他说你非常聪明……”
    最后还是这位悲伤的父亲解围。
    林恩就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不断点头，嘴里机械似的应答着，明明听到了他在说话，但是对于他具体说了什么大脑好像全给过滤了，就连超忆在这份过分浓郁的悲伤中都不知不觉退缩了几分。
    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战友背叛离去，遗孤的啼哭。
    这一切混杂起来，就像是最要命苦酒。
    林恩记得自己张嘴好像说了点什么，然后就失魂落魄的跑到了一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扶着一棵树在干呕。过分强烈而悲伤的情绪，狠狠的冲击着林恩的心灵，即便是坚韧的内心也不免在此时此刻感到悲怆。
    一方蓝色手帕突然从一边送了过来，林恩下意识接过来。
    “谢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狼狈。”爱塔莉那天然的带有几分傲气有力脆音响起，像是玻璃琴的呜咽一般。
    此时的她一身朴素庄重的黑色长裙，手袜也是黑色，显得成熟庄重了许多。轮椅上的少女，似乎比林恩要坚强，在这份浓郁的悲伤气氛中，她还是维持着不知如何评价的理性，犹如一尊华丽的轮椅雕塑。
    擦着嘴角，林恩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浑浑噩噩的时候，就是爱塔莉在后面推了自己一下。
    他估计让她笑话了。
    “嗯，还不错，起码精神又回升了。”留意着林恩的精气神的变化，爱塔莉有些高傲的扬了一下唇瓣，难得的露出满意神色。
    “我没有那么脆弱，刚刚只是一下子太突然了。”林恩为了自己的尊严而争辩着，他擦着嘴角碧眸还是不太敢直视爱塔莉。
    大概是怕被瞧出心虚吧。
    “身为非凡者，注定是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爱塔莉看起来不太会安慰人，从那谈吐学识的檀口中吐出来的话，也是充满了硬邦邦的理性，犹如这深秋的寒风。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失去哪个重要的人了。”林恩苦笑道。
    “和她的想法一样呢，不想失去谁。嗯，我对你的评价又高了一点，那么林恩·莫里亚蒂先生，以后就请多关照了，我腿脚不便上下楼梯应该都需要你的帮忙。”爱塔莉对着林恩一抬素手，她修长的手掌在手袜的包裹下显得很美丽。
    “应该的。”
    林恩下意识的握了上去，随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什么叫以后就请多关照？
    “叶芙妮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我从今天开始就是【掌灯人】的文书了。嗯，升职的话，估计要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文书的工作我很轻松就能解决。”爱塔莉轻轻摇了一下林恩的手，然后有些敏感似的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