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天命尽矣

    京城。
    钦安殿。
    朱高炽处理完了今日的政务，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一旁的侯泰见他要起身，便急忙搀扶着他。
    “皇上，小心些。”
    朱高炽起身活动一下已经麻痹的双腿，笑道：
    “哈哈哈，朕老了啊，如今时常感觉跟先帝一般，最近做梦时也时常梦见先帝，哈哈哈……”
    一旁的侯泰便急忙道：
    “皇上，您还康健着呢！梦见先帝乃是祥瑞之兆，说明啊先帝都在庇佑着您，庇佑着大明呢！”
    朱高炽便摇着头笑道：
    “哈哈哈，你这嘴啊！”
    不过他虽然嘴上怪着，但是心里却是也这么想。
    要是先帝能在天上庇佑大明就好了。
    出了殿门，他就站立在原地，心有所感的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一颗流星猝然闪过，在夜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璀璨的痕迹。
    漫天的繁星依旧在闪烁着，一旁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所有的星辰都霎时间黯然失色。
    他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去了，拜驾御花园吧。”
    一旁的侯泰便有些惊讶的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还在坤宁宫等着您呢，再者说了，您不去看太孙了嘛？”
    “太孙，太孙……暂且不去了，朕想去御花园散散心！”
    他嘴里喃喃着，随即点头道。
    侯泰便俯首不再多言。
    ……
    杨府。
    杨士奇刚脱了衣服要睡下，突然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便又起身穿好衣服侯出去。
    “嗯？什么事情？”
    他见管家站在门外，疑惑道。
    “哦，老爷，刚才宫里来了说皇上急召您入宫一趟！”
    杨士奇顿时心里一震，都这个时候了，眼看着到了睡觉的时辰了，朱高炽还召他入宫，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他也当下不敢耽搁，急忙命人备马车，这就进宫。
    到了宫内的时候，他还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见杨士奇过来，蹇义也是一头雾水的说道：
    “怎么？皇上也召见你了？”
    杨士奇便点点头。
    “蹇公也是？”
    两人这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他们俩如今可都是朝堂的重臣，同时召见他们，而且是在如此晚的使臣，传出去是要引发朝堂震动的。
    他们都会猜测皇上的意思，但是朱高炽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一点，是故意为之嘛？
    带着内心的猜测和惊疑不定，两人就急忙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去。
    到了的时候，就见朱高炽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的一个亭子内，侯泰站在外面道：
    “两位大人，皇上等候许久了，快些过去吧。”
    两人便急忙过去。
    “微臣叩见皇上！”
    两人行礼，朱高炽便微笑着说道：
    “爱卿平身吧，不必多礼！”
    两人便起来，见朱高炽嘴唇都有些发白了，杨士奇急忙道：
    “皇上，夜里寒凉，您的身子骨……”
    只见朱高炽摆摆手道：
    “两位卿家比朕还要年长，你们都不怕，朕怕什么？再说了，今夜的夜色甚美，朕回想起来，已有多年未曾在夜里出来赏景了。”
    说着，朱高炽就让两人坐下。
    他们坐下，御花园周遭的美景入眼却是全无欣赏之意，心里满是疑惑。
    就见朱高炽继续道：
    “今夜你我非是君臣，而为挚友！两位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开口。”
    这番话一出，两人原本满腔的疑惑此时竟是都堵在了喉咙上，话到了嘴边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皇上……”
    杨士奇最了解朱高炽了，他深刻的清楚此时的朱高炽情绪不太对。
    就见朱高炽缓缓的抬了头，给两人倒了一杯热茶，随即温和道：
    “当年我还在太子府的时候，便是最先认识的两位吧？”
    一旁的蹇义看着滚烫的茶水，点点头道：
    “是啊，想当年时，汉王陷害，赵王示威，您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臣时常忆起，仿佛就在往昔！”
    “哈哈哈，抬高了，要不是有几位的护佑，我知道以我的性子，早就被老二老三给整下去了，哪里有我的今日呢？”
    朱高炽轻笑一声道。
    “谬赞了，您至情至性，仁爱宽厚，若非如此，何有今日？”
    杨士奇摇摇头说道。
    一旁的朱高炽看了看他，感慨的说道：
    “先生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去，深知我心，走到今日，我自心知有先生的一半功劳！”
    杨士奇见他神情似乎有些感伤，便过去扶着他的胳膊道：
    “皇上，保重龙体啊！”
    朱高炽再次抬头看了看夜空，十分的悲凉的说道：
    “天命尽矣！”
    闻听此言，两人顿时如坐针毡，万分惶恐的跪倒在地道：
    “皇上！何出此言啊？”
    特别是杨士奇，他服侍朱高炽最多的念头，既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挚友，但更像是亲人之间的关系。
    朱高炽见两人真情流露，眼眶通红着，便叹气道：
    “唉！朕素知天命，识时务，今夜星变，朕便心里知晓了，只是太子不在宫中，朕心里有些不放心。”
    蹇义便急忙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微颤了。
    “皇上啊！皇上烦忧，乃是臣子的耻辱，请皇上治罪！”
    朱高炽便笑着将两人扶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的笑道：
    “我监国二十余年，时常被谗言邪恶所侵扰，心之忧危，我们三人相同！信赖先帝仁明，这才得以保全，我去世之后，谁还能知道我三人之心呢？”
    说着，朱高炽的脸上竟是流下了两行浊泪，身子也不住的颤抖着。
    见状，两人也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
    “皇上，臣……”
    杨士奇伏倒在地，不知所言，只是呜咽着、抽泣着、哽咽着……
    他们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此时听闻朱高炽如此悲观，心里竟是悲痛到了极点。
    君臣之间，犹如父子之间，此景此景，感人至深。
    连外面的侯泰都不禁哭天抹泪的，潸然泪下。
    夜空下的御花园十分的静谧，不时的传来几声虫鸣，但是在这哭声之下，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掩盖了一般。
    三人就在这御花园的亭子内，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