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石光直正帝想了很久，彻底笑了，抱拳一拜，“今日神灵降世，解开人族疑惑，得您一言，既我祝巫王国未来可期，朕这一死也可安息了！”
    “言至于此，三问三答，已然完毕。”
    祝正微静静品着茶。
    他知道这个偏执而狂热的男人，从推动变革的少年时代开始，就始终抱着一股纯真的梦想，而今日他最终选择抱着自己的梦想溺死。
    待至茶杯中的茶水饮尽，祝正微一步步悠然离开了，身边圣洁的白光萦绕，忽然那身影轻声道：“损身铸圣卷，折首问穹苍。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
    最终，乘着一道五彩的晚霞，腾空而去。
    石光直正帝孤零零的站在茶棚前，身躯挺拔，宛若一颗古松。
    很快，他传来侍卫与史官，淡淡道：
    “朕说，你写。”
    “是！”
    一名史官恭敬的提起笔。
    “朕今日觐神，三问三答。”
    “祝巫江山，立于万海萦绕之大陆，吞风饮气之国，自朕而始。”
    石光直正帝不断开口，默默站着俯瞰远处的王城，一边诉说，一边仿佛在回顾刚刚的话，眼眸有万千中情绪，让人动容。
    哗啦。
    他身上的霞气渐渐彻底消散了。
    丝丝缕缕，五彩缤纷，宛若云彩仙子挥舞着彩带。
    这一刻，所有仙草都望着挺拔的老人背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历史沉甸甸之重量，不由得百感交集。
    人皇三问，神明三答，堪称经典。
    每一字句都峰回路转，精妙绝伦，可以仔细来回品读，这仿佛真的是一步壮烈神话史诗，古老时代中的神明与人世间的第一尊人皇对话。
    刚刚那坐在茶棚之下的两人庞大气场碰撞激荡，已让他们看得心中激荡不已！
    每一问答，处处都是电影高潮，让人看得心神痴醉！
    若是对比地球文明历史，不亚于天上的仙人临凡，见华夏的第一位人皇，轩辕黄帝。
    有人忽然想起了一道典故，惊声道：
    “黄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惟仁是行，宇内和平，未见凤凰，惟思其象，夙寐晨兴，乃召天老而问之！”
    众人听着大气磅礴的古文记载，似乎有些雷同，形似眼前。
    日落黄昏。
    太阳仅剩下最后一丝丝余辉。
    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风声，仙草摇曳的细碎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沧桑以易逝。
    夕阳西下，时光一分一秒过去。
    “这真是一个好天气，朕此生无憾了。”石光直正帝言尽了最后一字，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垮塌下来，爽朗大笑。
    待到史官默默整理完了对话，抬起头来，看到了石光直正帝坐在茶棚的椅子上再没有了气息，这一位老人临终前的眼神，仍旧死死盯着海的那边，那是万石之墙的位置，那是世界之外的海洋，那是神灵描述的宽阔天地。
    史官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连滚带爬的疯狂跑出去，通知所有的王宫大臣。
    而整个茶棚边缘，神庙静立，世界仿佛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了声音，整个场地，只剩下一尊老死的王，以及大量摇曳的仙草。
    他们也呆住了，历经波澜壮阔的对话，只感觉眼眶通红，五感交集。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帖子，茶棚上那一株野草的视角，那日晚霞在茶棚下的旅人，眼眸无数无刻都在散发着憧憬，他意气风发，和那个长着泪痣的男人对话，恰如那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朝看尽长安花！”
    “我想起了后来的那一幕，绝望的他发现了茶棚上的那一朵野草，最终服下，这一个同时向三国伪神君主挥刀的弱小凡人，延续了上一代奴隶大帝的路，终究走上属于他的宿命！”
    “呜呜呜！”
    “眨眼之间，场景依旧，还是在茶棚里，他老了，他去了，神明却仍在，一如当年风采。”
    “我看到了他的一生。”
    “呜呜呜！这透着宿命与轮回！”
    “我们啊，都是这漫漫历史的尘埃！”
    他们忽有千百感慨。
    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有的人名为石光长恒皇帝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有的人名为石光长寿皇帝想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有的人情愿做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明明可以活更久，却选择了必须要以身作则，作为人的领袖去坦然接受人的一生，接受这种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最可悲之事，生、老、病、死。
    明明他是如此不甘，却选择接受如此悲哀之事。
    “损身铸圣卷，折首问穹苍。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有人忽然开口，咀嚼刚刚的真神之诗，只感觉充满了苍生追求长生那一股磅礴史诗的壮烈味道！
    或许，他的身躯衰亡，灵魂消散，但他的精神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长生者。
    “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有人开始重复。
    “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有人眼眶发红，大声悲呼，恨不能旁边有一卷抽纸，擦一擦这看了远超史诗神话剧的眼泪。
    “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
    ...
    轰隆隆！
    声浪翻滚。
    仙池之中，他们忽然不语而同的同时念着那一句话，滚滚声浪，翻滚在天地里，为这一位伟大的圣人送行。
    而赶来的大臣们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发现整个了极其神异的梦幻一幕。
    那一尊老人的尸骸，被整个人道根源的“云霞食气海”，宛若巨浪翻滚，重重叠叠，仿佛有整齐的仙音赞歌，在为这位伟大的人皇送行。
    这仙池之内，仙草整齐摇曳着，莫名的细碎歌声随着野草起伏。
    声音越发庞大了，响彻整座百石之城，穿过山岗，田野，沙漠，似乎在所有的子民耳中响彻，仿佛哀悼，仿佛歌颂，仿佛悲鸣。
    所有人都莫名抬起头来，听到了这莫名的圣歌。
    大海之中。
    其余不在那六百仙草现场的其余仙草们，也开始歌颂着、重复着那一句话：“舍身人入国，谁言帝已亡？”
    这些仙草，要为这个时代留下什么。
    证明他们曾经见证，证明他们虽是这个世间的看客，却曾经来过。
    轰隆！
    所有的一千株仙草，都进入了某种频率，作为整个世界的一千块基石，竟然开始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颤动着世界。
    一阵若有若无的歌颂彻底天空中传来，扩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海滨幽国，青铜国，每一次城镇，每一处荒芜之地。
    一处大榕树下。
    一名老人正在下棋。
    周围居民楼的居民不约而同推开窗，走出房屋。
    他们只感觉心中某根线断了，某个伟岸的存在陨落了，让天地都开始染上了一层悲哀。
    老人仰起头，止不住笑了，“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啊！那些仙草，竟然还有这等秘密，感天地之人，听天地之事，这世间，到底还有多少让人忍不住摸索的神秘之处啊。”
    无尽海洋之中。
    一座奢华壮丽的海底王国正在建造。
    一只巨大阴影的庞然大物仰起头，浮出海面。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片大陆云层之上透着一股亮光，神圣而洁白的亮光，仿佛刺破了整个临近黄昏的夜幕。
    “那是？？”她呆了。
    “好美。”
    “原来这个世界，那个男人又重新来过了。”
    ...
    整个王国的百石之城，所有的食气者，祝巫，纷纷跪拜下来，大声歌颂起来。
    “那是气！”
    “这是晚霞之气！”
    “不！那是仙草们在说话，为我们人族的这一尊伟岸之帝送行！”
    “后世历史，当有记载：圣人之死，天有异象，神灵为之送行，仙草为之悲歌，万物为之悲！苍生为之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