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为钱而来

    2012年是玛雅人预言中的世界末日。
    这一年地球是否会毁灭，陈斌说不准，但在这一年，自己那原本平静的生活陡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pourquoi avez  vous choisi la légion étrangère?”
    耳边那鸟语似的法语将陷入沉思的陈斌唤醒，一双迷茫的眼神下意识地投向办公桌对面那名身着法军军装男子身后的人。
    和前者一样，那人同样穿着一身陈斌认不出军衔、军种的法军军装。但和前者不一样的是，那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赫然是和自己一样的华人。
    “长官问你，为什么选择加入外籍兵团？”
    华裔军人并没有让陈斌等太久，几乎是那名法国军官的话音刚落，转译成中文的话语便脱口而出。这也是法国外籍兵团中为数不多，可以对应征者不会法语这一点格外宽容的时候。
    “为了钱！”
    陈斌立马回答道，想了想，又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补充道。
    “money！”
    “for money！”
    “为了金钱？”
    听到陈斌的回答，法国军官眉头一皱，显然对陈斌的回答不算满意。
    “你得知道，兵团提供的待遇可算不上优渥...根据你提供的资料，你之前当过兵，为何不选择报酬更高一些的私人安保公司，或者是pmc公司？”
    pmc公司？！
    陈斌听着翻译过来的话后，自嘲地一笑。
    自己曾经在国内当过兵没错，可也仅仅是两年的义务兵罢了。拥有这种经历的人，不能说太多，只能说遍地都是...
    “我知道兵团的工资对比法国普遍的工资来说并不算高，但欧元的汇率摆在那...”
    “我弟弟生病了，治疗费用去掉医保报销的部分，还有三十多万的缺口。这笔钱，我的战友们帮我凑齐了...但我不想欠他们的，尽管我知道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指望我还...”
    陈斌的神情有些低落，面部表情显得有些怅然，又有些怨恨？
    没错，就是怨恨！
    在陈斌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有一刻如那日一般怨恨自己曾经的不努力，怨恨曾经的自己虚度的那许多光阴....
    陈斌永远忘不了四个月前接到农村老家父亲电话通知自己弟弟生病，且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时的失魂落魄。也永远忘不了当自己的异样被指导员发现后，上报到旅部，接着旅部为自己家的事组织募捐大会时的场景....
    “斌子！没事，总会挺过去的！我这月工资都给你，你弟弟肯定能治好！”
    戴东瑞班长当初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说好只捐一个月工资，可他足足捐了三月儿...
    “斌哥，咱这津贴也没多少...不过你放心，我跟我爸说了！我跟他那要了一万，都给你！”
    “陈斌啊！家里有困难就跟我们说，你看，咱们大家伙齐心协力，这不马上就凑差不多了嘛，你看你那几天的样儿~好好训练，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呢！马上考核了，训练加把劲，把标兵给咱夺回来！”
    ·······
    “嘿！你在听吗？所以呢，既然你曾经的战友们不要你偿还那笔钱，你又为什么说为钱而来？”
    “抱歉，我走神了...”
    惊醒的陈斌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居然在面试时走神，看着那军官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或许这次报名外籍兵团的事情要黄...可念头一转，陈斌也皱起了眉头。
    法国军官那句“曾经的战友”，让陈斌有些不喜...
    “他们可能不要我还钱，可我不能不还！而且，长官，我想纠正您一点，他们不是我曾经的战友，他们永远是我的战友！”
    “在来法国前，我了解过外籍兵团，也是知道这里的信条就是把战友当成亲人对待，并且一旦出现对士兵祖国的战争行为时，士兵有权拒绝参战，有权拒绝将枪口对准祖国，我才选择来这里！”
    “至于报酬，在军营中吃喝住行几乎不用花费。一千欧元折算过后也有八千多块呢，节省一点每个月我能攒下一万元左右，只需要三十个月，也就是两年半的时间，我就可以还清战友们当初捐助我的钱了！”
    陈斌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对于自己这种高中学历的二十岁年轻人来说，一万左右的月薪在国内几乎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你这是将兵团当成雇佣军了吗？你要知道，我们外籍兵团是法国军队序列中的正规部队！你说在这里，两年半的时间就可以还清欠款，那好，剩下两年半呢？我们一期合同最少五年起步，两年半以后你会不会当逃兵？我很难相信你是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诚心加入兵团....”
    听着及时的翻译，陈斌几乎可以想象出后面的话...
    无非是什么你不合适之类的被淘汰的话语。可算算时间，从自己到巴黎征兵站报名，再到这总部甄选中心当志愿者...
    各种测试都做了，该打的针？还是疫苗？也打了，浪费这么多时间，最后被淘汰的话....
    “我不会当逃兵！长官，你可以相信我！”
    顾不得在意打断军官说话礼貌与否，陈斌试图抢救一下自己的法国之行。
    “正如您所见，我本可以不还战友们的钱，但我还是来了这里，想要通过在外籍兵团的付出赚取报酬偿还他们，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哪怕明知道直说为钱而来，会让您不喜，但我依旧选择直言不讳，我觉得这是我真诚的表现！”
    “在我的祖国有句老话叫做，吃谁的粮，就听谁使唤！我领着兵团提供的报酬，自然会付出相应的劳动，甚至是牺牲！只要兵团不命令我将枪口对准祖国，我就会百分之百服从兵团的命令！”
    陈斌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本想直接将其淘汰的军官沉吟片刻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笑容。
    “你的话说完了吧？说完了的话，可以出去了，接下来几天，你就会得到结果！”
    “是！”
    敬上一个军礼，陈斌径直转身出门。一身志愿者的蓝色运动服，在屋外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
    “陈斌是吧？！你小子刚刚干嘛犯倔？！说点好话，套话不行吗？”
    “还有，以后在兵团，不要把这当成国内，有些话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不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