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再见，父亲

    “四十七？”
    杨楚在躲闪开子弹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袭击他的衣着打扮和形体。
    光头，黑色的西装，红色的领带……
    “不对！”
    但下一瞬，杨楚又察觉到了这个突然朝他射击的“四十七”的不对劲的地方。
    先不说四十七这时候为何突然要朝他发起攻击，他在躲避子弹匆匆的一瞥里，又立刻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尽管衣着身高大体一致，但样貌的细微处略有不同。
    四十七的外貌有些类似于中西混血，与李洪都能找到不少相同点，而这个袭击者，显然要略微偏向于西方人的特征。
    尤其是，这人的眼神……
    不是四十七那种冷意，而是——
    死寂一片。
    仿佛就是一台没有生气的机器。
    联想到这个实验室基地的诸多克隆人实验，杨楚几乎立刻可以断定对方应该是类似于四十七这样的克隆体。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在连续数枪被杨楚躲避之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克隆体，并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已经保持着射击姿势。
    一点血花在杨楚肩膀乍起。
    杨楚在对方开枪前，躲避开了三枪，但这第四枪并未能彻底完成闪躲。
    在他察觉到这个克隆体的第四枪，并且察觉出弹道轨迹，子弹已经到了他身前。
    以杨楚对身体的掌控能力，这时候也未能彻底躲避，子弹擦过杨楚的肩膀，划出了一道血痕。
    显然，这个克隆体与四十七一样，有着超过人的战斗直觉和预判能力。
    但趁着这一瞬的时间，两把柯尔特改装的手枪，出现在了杨楚的手里。
    啪啪啪同样是数枪疾射而出。
    克隆体的反应同样超乎常人的迅捷，立刻闪身退避，杨楚跟着绕到研究室的另外一侧，又是一枪射向克隆体。
    这个克隆体似乎也捕捉到杨楚的动作轨迹，关键时候闪躲闪到研究室对面的一个房间。
    隔着这个房间的玻璃窗口，又是两枚子弹射出。
    杨楚脚步一顿，避开后，跟着追赶上去。
    噼里啪啦的枪声和各种躲避撞击桌椅实验器具的声响不断响起。
    仅仅不过是十多秒的时间，两人在周围的数间实验室和休息间等房间里，来回追逐枪战。
    复杂的地形，灵敏的反应，超强的战斗直觉，两人的过招往往都是料敌先机，电光火石。
    咔哒——
    杨楚手上的两把柯尔特改的手枪子弹打空，对面克隆体手里的手枪弹匣里的子弹同样消耗殆尽。
    不等克隆体继续装填弹药，杨楚在这研究室的长廊外，一跃跨五六米远，猛然出现在克隆体面前。
    一拳轰出，筋肉鼓胀，力量绝伦。
    克隆体双手护在胸前要害，但杨楚这一拳用的是崩拳的发力和他掌控自身肌肉骨骼调动的力量，生生将克隆体给轰飞，撞在了对面墙壁上。
    “力量反应不在四十七之下，甚至可能还略有超出，但洞察力、格斗技巧，对环境的掌握，差距明显。”
    一拳轰出，杨楚对于克隆体立刻有了判断，这个克隆体某些方面似乎比四十七还要强悍，但不足的地方也很明显。
    他没有半点拖拉犹豫，双脚在地面一蹬，宛如车轮急刹的刺耳摩擦声响起，人再度到了克隆体面前。
    双臂抡捶，放长击远，宛如乱箭激射。
    肌肉和骨骼对撞的噗噗闷响，连绵不绝。
    杨楚双臂、大腿、全身肌肉几乎都鼓胀了一圈，皮肤青紫之色，仿佛铸铁。
    近身缠斗，一连十多拳之后，突然一招刁手，噗地一下，点在了克隆体的咽喉位置。
    克隆体咽喉破烂，身体再软倒，再没了反应。
    “很强悍的对手，各方面的生理机能已远超常人所能训练到的水平。若是有武器在手，或许还能与我再纠缠一段时间。”
    杨楚收手而回，长呼了一口气，鼓胀的身形渐渐平复下来。
    他又伸出左手抓住这个克隆体的脑袋，看了一眼对方脑后条形码下面数字的最后一位，赫然显示着48。
    “看来这是在四十七之后被制造出来的新一代的克隆人。”
    奥特迈耶制作的克隆人各有批次，其中有不少成熟出色的个体，他会进行再次提取克隆体样本，进行再度克隆。
    如四十七曾与杨楚说过，他杀了一批他的“兄弟”。而在杨楚前面翻阅的那本日志里，提到的内容却是，四十七杀戮的那批所谓的他的“兄弟”，其实是四十七的克隆体。
    四十七的特殊性，无法再通过原生实验进行批量克隆，唯一的方式只有以四十七的基因为蓝本，再次复制。
    只是，这些四十七的克隆人显然达不到要求。在第一次情感消除之后，许多克隆体丧失了生理机能，逐渐退化，被四十七视为不再是人，从而被他一一所杀。
    不过，这些克隆体真的强大异常。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完美的人类模板之一，肌肉力量的解放程度虽没有达到杨楚这样，完全没有限制，但几乎也有他的五六成水平。
    此外就是身体的强度，反应，感官，信息捕捉，洞察力，决断力，这些方方面面的，都可谓是达到人类最顶尖甚至超越了极限的水平。
    环顾了周围周围狼藉一片的研究室和休息室，杨楚没有准备继续停留。
    这里明显只是处于实验室基地外围的区域，多数估计是一些其他辅助性的实验员和那些把守看门的士卒所在的地方。
    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穿过了外围实验室的一条条长廊，来到了一处被金属和坚实混凝土所独立建造出来的区域。
    这处区域当中有一扇铁门。
    铁门没有常规意义上的钥匙锁，只有一个类似于扫描仪一样的装置。
    杨楚在铁门上敲了一下，发现铁门声音沉闷，初步推测，铁门的厚度也有十公分以上。
    “1975年1月12日，用于自动识别的条形码被纹到了克隆体们脑后。扫描仪已经安装在实验室的重要位置，因而我们可以轻松追踪到这些男孩们的下落。”
    杨楚目光落在了那个类似于铁门扫描仪一样的设备上，脑海里前面翻过的奥特迈耶的日记中，一句话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杨楚转身回头，找到了前面那个克隆人的尸体，左手抓着这个克隆体的脑袋，右手并指成刀，朝着克隆体的脖子狠狠轰出。
    咔嚓一声，克隆体颈骨和皮肉一齐断裂，杨楚提着克隆体光溜溜的脑袋，到了那扇铁门前，将克隆体脑后的条形码对准了那个扫描仪。
    金属齿轮细微的转动声响起，铁门打开。
    ……
    地下一层的内部实验基地内。
    奥特迈耶端坐在一个实验台上，依旧在一丝不苟的拿着一个试管，似乎在调配什么试剂。
    门外，脚步声响起。
    “完成任务了？”
    奥特迈耶专注于自身的工作，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让我失望，虽然你们还没有达到最完美的地步，但从遗传学上来讲，你们应该比47更为优秀。”
    “是我，父亲。”
    咕咚一声，一个圆溜溜的脑袋被扔在了奥特迈耶实验台不远的地下。
    奥特迈耶这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实验室门外站着的人影。
    沾染了鲜血的黑色的西服，红色的领带……
    “很意外么？父亲”
    四十七双手低垂，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银色舞者，看着不远处实验台后面的奥特迈耶，缓缓开口。
    “不，我并不意外，我希望是你。”
    奥特迈耶望向站在门外的四十七，脸上浮起一种莫名的笑容，有欣慰，又有失落，复杂无比。
    仿佛真的是亲生父亲看着儿子长大后，有所成就的感觉。
    “48号只是在你基础上的改进，但显而易见，他们并没有你出色，哪怕他们对我更加忠诚。”
    奥特迈耶声音平静，望着站在实验室门前的四十七，又转而望向身后那一排排巨大的玻璃容器。
    “你从诞生开始，就一直与众不同。你拥有李洪的敏捷和反应，有毒枭出身的巴勃罗的耐心和攻击性，有弗朗茨的潜入和实战嗅觉，在洞察力和感知力上，则继承了我的一部分。
    在我所有的作品里，你是最独特的。你对周遭的环境极度敏感，但是又很少参与你那些兄弟们的社交，似乎，你并不拥有感情。
    但在你6岁的那年，你收养了那只从实验室里逃走的兔子，那似乎是你第一个投入感情的生物。随着你的成长，你对于研究所充满了厌恶，在你25岁的那年，你和6号煽动了你们的兄弟起义，想要推翻我，逃离这里。可你们失败了，但你和6号其实已经逃离了，你受了伤，为了不拖累6号，你主动留下掩护他逃离。
    我用你为蓝本，克隆了一批你的兄弟，但是在消除情感之后，你又认为他们丧失了生理机能，不再能称之为人，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看看，四十七，其实你的情感是多么的深沉内敛，而又复杂而细腻！你是我最杰出的创造物！”
    头发花白，看着像是四五十多岁处于壮年的奥特迈耶，面对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四十七，声音里充满了感慨。
    他派出的两名48号克隆人，不能说不强大，从遗传学理论来说，是明显比四十七优秀的。
    但生物的造物，有时候却是无法单纯的以遗传信息和基因来衡量，他们最终还是会发生一些超越奥特迈耶预想的变化。
    “打扰一下！”
    就在奥特迈耶一通感慨间，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实验室外传了进来，“奥特迈耶博士，我对你的‘基因研究及强化人计划’很感兴趣。”
    “四十七，我猜到你会反抗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联合外人。”
    奥特迈耶突然望着从实验室门外走进来的身影，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他先是看了一眼旁边静静站立，宛如雕塑一般的四十七，又望向那走进来的身影，“你是谁？ica杀手组织？阿美利肯的cia，还是英国的金士曼？你们这些人都在觊觎我的研究成果。”
    “不，奥特迈耶博士。”
    杨楚从门外走进实验室，身上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气息让他像是刚从杀戮战场走出来的死神，“我不觊觎你的成果，我只是好奇你的创造方式——”
    “你们这些伪善的……”奥特迈耶看着走进实验室的杨楚，冷笑了起来，但超强的洞察力，让他在杨楚进门的时候，隐隐察觉到不同，“你……你是……”
    砰——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奥特迈耶眉心中枪，双眼闪着不可置信之色，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四十七。
    “再见，父亲。”
    四十七神情冷漠，只是嘴里淡淡说了一句。
    良久，四十七的目光又望向杨楚，“我不会让他再进行任何实验与创造，这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说着，四十七捡起地上另外一个48号克隆人的脑袋，转身出了这间实验室的门，朝着地下二层走去，“我会在12个小时后，摧毁这里。”
    杨楚看了一眼地上的奥特迈耶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四十七，他能够看得出来，对方在这一刻似乎心理上起了某种变化。
    似乎，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束缚。
    从猎物成为猎人，从玩物成为掌控自己生命和思想的自由人。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杨楚没有再去穷究四十七的升华或者变化，迈步走到对方的实验台前，翻看起了各种实验数据和奥特迈耶真正核心的研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