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条来路，三道归途

    三千多名拥有成为魔法师潜质的孩子，唯有天资排名前五百才能留在都城。
    剩余的两千多人则是会被送往各个郡城的魔法学院中，为他们输送新鲜血液。
    这些孩子的长辈每人都会领取一笔丰厚的报酬，回去的路上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可以租借马车更快的将喜讯带回家中乡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
    当天下午，古德便带着伊然去帮雨蝶办理入学手续。
    第一魔法学院，敢称第一那是因为他方方面面都是全国最强。
    学院的占地最广，拥有最大的图书馆收集了最全的魔法，拥有最全的修炼设施，最庞大的师资力量，学院的校长更是当年与唐宗国主共战百古城并活下来的大魔导师之一！
    除了皇家可以说是第一魔法学院便是公国的最强势力，唯有第一武道学院可以媲美。公国内无数的强者曾经都是学院的学生，如今已经高居各种势力高层。可想而知，学院的影响力有多么强大，只是所有学院只为自己的学生站台，只要从学院毕业，生死祸福皆与学院无关，学院也从不介入插足任何势力的纷争！
    魔法学院共设五个年级，孩子学满五年后达到大魔法士才能予以结业，如果还停留在魔法士的境界则算劝退。如果提前达到大魔法士也可以提前结业，只是因为学院中可以换取优厚的资源，几乎没有人会做这种选择。
    来到第一魔法学院门口，这边已经人山人海，报名的孩子不过区区五百人，但是他们的长辈和无数围观的人则将整个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从远处看向第一魔法学院，围墙不过三丈高大门也不显得如何气派。当走进之后，便能看清石墙上包含历史沧桑的印记，大门更是精铁所铸极为沉重，门上雕刻的修士栩栩如生，有的身穿法袍手拿魔杖有的身披铠甲手拿重剑长枪，无数凶神恶煞的魔兽倒在他们的脚下。那些魔兽同样栩栩如生，每片鳞甲每根羽毛全部清晰可见。庞大的身躯让人恐惧，锋利的爪牙闪烁着寒芒，全然一副力不可挡的错觉。
    许多小孩子在第一次看到门上的雕刻时都会被吓哭，哪怕长辈在一旁呵斥孩子也全然听不见。其实那些长辈很多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雕刻，没有见过魔兽的他们同样被吓得不轻，但是被一副魔兽的雕刻吓哭，将来绝对是魔法修行路上的污点。
    那些领路的学长也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哪怕那些孩子被吓哭走不动路，他们也就是默默站在一旁等待。
    哭吧，现在哭够了，当真正面对残暴的魔兽时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眼泪了。
    当孩子哭累了，有的哭得睡着了。他们的长辈跟着孩子的学长走向学院内，那些学长同样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沉稳？
    根据门口的导师所发号牌将孩子送到他们的宿舍，并叮嘱一番就此离去。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独立的宿舍，宿舍虽然不大但各式家具全部齐全整洁而舒适。教学楼就在宿舍区不远的地方，将来五年所有的魔法理论知识都会在那边传授。因为明日第一武道学院也会招生，所以学院将于第三日与武道学院同一天开始正式授课，也让这些新生去看看武者的风采。
    顺利办完入院手续之后，一位高挑的马尾少女带着古德三人进入学院。今日古德并没有穿法袍，此刻他更像是普通的村间老人没有任何架子。
    但是在马尾少女的眼中一位老人带着两个孩子的组合着实有点奇怪。如果是大家族中的孩子，必然会有自己家族的学长学姐过来领路。既然不是，那么一个普通家庭的两个孩子全都能成为魔法师？那也太稀罕了吧。
    少女名叫孙婉，十一名三年级的学生，如今已经十一位十星风系魔法士，即将如入大魔法士的行列，在整个三年级中成绩也算拔尖。她为人非常热情也乐于助人，因此在这种即将踏入大魔法士的关口也过来帮助新生。哪怕他跟着导师和同学去了数次魔兽森林，见过数次血腥的杀戮，只有面对死亡时导师才会出手相救。
    每一次冒险都会有数位同伴身受重伤，自己因为是风系魔法师，移动速度极快仍旧受过几次轻伤。只是这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开朗活泼的性格，哪怕是生活在仇恨之中，生活总不能就没有了笑容！
    走到大门下面，雨蝶也被大门上雕刻的气势所震慑，那种恢弘的场面超越所有没能成为修士之人的想象。
    伊然则是毫无感觉，稚嫩的小手轻触精铁大门上的雕刻，丝丝冰冷的寒气从指间传来，扩散全身又消失不见。精铁门上雕刻最大的魔兽是一只长满鳞片的猿猴，身躯庞大无比遒劲的肌肉都快炸裂开来。默默得看完所有的魔兽，伊然将手放下又看向学院内部。
    至于古德却是双眸微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门上雕刻的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役，自己也被雕刻在了大门之上，甚至还在最高的位置。
    孙婉看到雨蝶和伊然两人满眼尽是诧异，第一次见到魔兽的孩子即便没有被吓哭吓呆也应该有一些恐惧的表现吧，哪怕这是雕刻。她却不知道两人见过真正的魔兽，还是在全无抵抗力的情况下正面接触过！
    这也勾起了孙婉的好奇心，本就热情开朗的她也是介绍起来大门了。
    门上雕刻的是三十多年前那场差点毁了风火公国的灾难中的英雄和被斩杀的魔兽。最顶端身穿铠甲的是唐宗老国主，而他身旁的神秘魔法师却不知道是谁。
    看那第二排的五位魔法师，第一位的就是我们的校长李济，第二位是唐灵据说是皇族之人。而后面三位的名讳则是宋孝、赵无名、周晖，他们都是十大家族的前辈，全都战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下面的这些魔兽领头就是半步灵阶的金刚猿，力大无比能够开山断石毁天灭地。后面的也全是六阶魔兽，幽冥魔虎、闪电貂、冰翼兽、钢牙地龙等等。
    那可是六阶魔兽！想我们十人小队出去历练，哪怕是一阶初期的魔兽魔兽也要小心对待，遇到一阶中期的就会有人负伤。上次遇到一只一阶圆满的幽灵狼，我们小队重伤四人，其余六人全部轻伤。还是随行的张玄导师把我们一起拖回来的，不到生死关头导师不出手还真是要了姐姐的命。
    不过还好，孙婉点了点自己法袍领口的十颗银星，那次战斗之后每个伙伴都有突破，我也达到了魔法士圆满，再进一步就达到了毕业的标准。
    我可不会提前毕业，呵呵呵呵，学院的奖励制度可比魔法师协会或者市场上强上太多了。
    必须呆满五年喽，孙婉紧了紧拳头。
    显然，她也是出生于普通人家的孩子，必须为了资源不断付出努力。
    从侧脸看孙婉长得非常清秀，五官非常精致。清澈的眼睛，高挑的鼻梁，晶莹的双唇，干练的马尾虽然皮肤略黑，但是经常外出历练的孩子除了大家族的子弟又有谁的皮肤不黑呢。哪怕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说到底不过区区十一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正式踏入学院，瞬间褪去了都城的喧嚣，唯有虫鸣鸟叫还在声声入耳。
    举目望去看不见记忆中鳞次栉比豪华装修的教学楼，看不见骑着单车来来往往的人群，唯有路边的两排古树迎接着进入学校的学子和宾客。
    本来孙婉领着雨蝶直接去往宿舍区，然后解释下之后的安排就行，但是热情的孙婉却是领着三人走过了学堂膳房，观摩了藏书阁修炼室，甚至是比试台。这些建筑全部画上了各种符文充满了玄异，看上一眼就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快要陷进其中。
    一路上走过好些人都与孙婉打招呼，特别是到了比试台的时候，不少人都向孙婉打招呼，可想而知孙婉也是个战斗狂人，不然一个平民法师如何在三年级的时候修炼到魔法士圆满！
    这么一逛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四人一行也终于来到了宿舍区。
    孙婉询问伊然的名字和号牌，得到的回复却是没有。孙婉瞬间脸色一僵尴尬到无以复加，这小子竟然不是来学习的！难怪他竟然敢触碰校门上的魔兽，原来是感应不到元素感受不到里面蕴含的气势！终究是自己想多了，普通人家想要一门出两法师那是何等的罕见。
    接着又询问雨蝶的名字和号牌，看到雨蝶的名字孙婉疑惑了很久，总感觉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再看到号牌上宿舍的编号竟是元素之力最浓郁的那批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是那个雨蝶！拥有纳灵魔府双系天赋的妖孽级天才！刚刚僵硬的脸庞还没缓过来的孙婉脸色又僵硬起来，这竟是今年天赋测试的奇葩组合。表现怯懦犹豫的小女孩竟是妖孽，表现沉稳大气的男孩竟然感受不到元素。
    孙婉不由得回头又看了一眼伊然，心中发出一阵叹息，可惜了。
    将学校的安排给雨蝶叮嘱了一番，让雨蝶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自己，自己的宿舍就在这旁边，说完便先行离去。
    将宿舍稍微整理一番，将古德爷爷送给自己的书籍中常见的摆放在桌子上，将珍贵的则是存入了空间戒指之中。古朴的空间戒指雕刻着梧桐木的花纹，那是炼器工会的标志，这一枚空间戒指足有好几个立方，可不是那些家主赠送物品的空间戒可以媲美的。
    锁好宿舍门，三人又回到了客栈的天字号厢房。三人围着桌子而坐，桌子上摆放着侍女刚刚送来的糕点。
    古德看着两人意味深长，照顾了八年的雨蝶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表现不凡的伊然却没有魔法潜力真是造化弄人。如此一来雨蝶就能够照顾好自己，伊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想到这里，古德也是有些高兴，眼睛微眯雪白的眉毛轻颤。脸上的道道沟壑，让古德看上去真的已经很老了。
    炼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而且用尽各种方法提升资质却也只能达到大魔术师的境界。因为自己没有与炼药术相匹配的实力，炼制珍贵的药剂时总会耗费大量精气神。因此自己变得更加苍老，寿命也因此减少了很多。否则没有隐疾的四阶强者寿命都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雨蝶由自己抚养长大，自己把她当作孙女一般。伊然虽然只认识了两月不到，却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晚辈。明日伊然进入第一武道学院之后，自己便要离去了，要么找到传说中延长寿元的药剂，要么就必须找到提升实力的方法，只是这些何等艰难。
    雨蝶跟伊然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
    雨蝶脸色略微发白，双拳紧握抿住双唇，不让眼泪滴落下来，不知道如何开口。
    “之前古德爷爷就说要走离开了，如今我已经进入魔法学院，等到伊然安排好之后爷爷必然会离开。”
    “可是我却不能阻止古德爷爷去冒险，那是爷爷活得更久的希望。可一路上将会遇到多少可怕的魔兽！自己也不能跟着爷爷一起去冒险，自己还没开始修炼，完全就是个拖油瓶。”
    伊然同样低着头，虽然他如今是个八岁的孩子，但是他的心智早已成熟。这种相聚由离别早已有过预料，只是真当这一天来临总归又有不舍。
    穿越而来无依无靠，却是一位陌生的老者引导自己融入了这个世界，还传授了自己无数生存下去的经验。这是真正的导者、师者！
    静默半晌之后，古德拿了块糕点轻轻咀嚼，糕点散发出徐徐花香。然后开口说道。
    “明日伊然小子入学之后，老夫就要走了。本还担心小雨蝶你将来的生活，只是你这妖孽天赋实在是连我也羡慕得紧。好好在学院里修行，或许有机会在五年毕业的时候已经有机会踏入魔术师的境界。也有机会去帝国之中游历，那是妖孽横行的地方。虽然你的天赋也实属妖孽，只是在这偏远的公国，唯有刻苦的修行将来才会有机会和那些人争一争。”
    “其实不争也挺好，你这种妖孽天赋即便不努力，过个一二十年也必然能够成为大魔术师甚至是魔导师，在这风火公国内都能算是一方巨擘。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灾难级魔兽潮，基本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但是……”
    但是二字一出，一股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杀意从古德身上扩散开来，冰冷刺骨。古德身上的便衣在这股气势下猎猎作响，带给雨蝶如同当初遇到青睛毒蟒时的无奈和冷酷。
    “但是你有了这样的天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个势力在追杀你，你又是出生在哪里，你是否还有亲人存活于世！要知道那场厮杀中死了数只四阶魔兽，那是我都无法力敌的存在。你这妖孽级的天赋，必然是能够超越我的，甚至在短短十数年之间就能做到，但是想要找回你失去的。就得付出无穷的努力，知道抓住你的过往。”
    说完这些话，古德的杀意骤然消失，又成了那个和蔼庄严的老者。真正的强者几乎没有靠资源堆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与无数魔兽拼杀中存活下来，每一个身上都凝聚着骇人的杀意。
    雨蝶听完这些话泪眼婆娑，哪怕这两天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也变得坚强，但是想到未来的困难总会有一些伤心难过。紧握的双拳中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嘴唇也被咬的发白，强忍着泪水不从眼眶中落下。她不过才八岁！
    说完雨蝶，古德又抬头望向伊然。
    “伊然小子，你也跟着我两个多月了，也在雨蝶后面学了我不少的炼药术，虽无弟子之名却又弟子之实。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检查过你的身体，从未修炼过却是冰肌玉骨理当也是修炼奇才。既然无法修炼魔法，那武道一途大可以走走看。本想着你可以照顾下雨蝶，未曾想雨蝶也不差。那我也只能说未来如果雨蝶遇到困难，还是希望你能帮称一下。”
    “当然雨蝶的天赋奇高修炼之路走得很快，如果遇到事不可为的情况，还是保重自己为先，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说完古德拿出了一枚空间戒指递给伊然。
    “这枚空间戒指并不算珍贵，不过里面有我记载的一些炼药心得，和一些天材地宝以及那条青睛毒蟒所换的银钱。希望能让你尽快踏入武士境，尽早成为一位真正的修士。长者赐，不可辞！”
    看着伊然滴血认主，古德满意得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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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盘膝吐纳之中度过的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古德带着两个孩子前往第一武道学院。
    一大清早武道学院门已经挤满了人，人数甚至远超魔法学院。魔法学院对孩子的魔法感应力有要求，但是第一武道学院没有，而且这是公国唯一的武道学院！对于确定想要习武的孩子来说，长辈会直接将孩子送来学院报名，但是对于普通人家里来说都需要去中心广场那边测试天赋，看是否有习武的潜力。
    因此每年进入武道学院的孩子也就两千余人，几乎全部出自各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势力，出生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中无一寥寥无几，只是每一位都是天赋过人，由中心广场测试台的导师测试之后，确定是天赋过人才会领进学院。
    武道学院放在伊然曾经的世界就是妥妥的贵族学院。
    等待了半天终于将入院手续办完，伊然也终于算是学院的一员了。
    踏入学院的瞬间伊然真的是十分愕然宛如幻觉。见识过魔法学院之后再来武道学院，整个武道学院简直就是奇葩。
    从踏入学院开始看到的便都是演武场，其中半数以上的演武台上还有孩子在对决，院外热闹院内更热闹。
    学院内的视野非常开阔，远处的学堂膳房都是很常见的阁楼，唯一的特点就是大。
    而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学姐学长过来迎接新生，或许是因为新生比较多，也可能是因为时间更需要花在修炼和比试上。
    当伊然踏入武道学院的时候，古德却是没有跟上，跟在古德身后的雨蝶也没有动。
    “伊然我们就送你到这里吧，有相聚就有离别我们便不进去了，以后你与雨蝶也能时常见面。我在风火公国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如果今生还能突破那我还会回来看你们，如果看不到希望那我一定会死在皇武帝国最靠近魔兽森林的那座城。”
    伊然默默听完古德老者所说的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往前走去，毫无停留头也不回。伊然面带微笑，却是眼中含泪，随即感知扩散而出，看着古德带着雨蝶慢慢转身离去，悲伤而坚毅。
    雨蝶默默低着头，眼泪浸湿眼眶而不低落，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一条来路，三道归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
    将雨蝶送往第一魔法学院之后，古德终是踏上了自己的旅程。没穿法袍一身简装的古德静静得走出风火城，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却不知身后的城墙上也有一位老友举目相送，老友的身后站着当今的国主唐宇。
    只见老者高举手中酒盏，端满酒水微呡一口，便是忍不住咳嗽。食指沾了一下酒水轻弹，随即将整碗烈酒倒下城墙。
    老者一别，便可能再难相见，可告别也只会徒留悲伤。
    只是一人不告而别，一人却不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