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约会（1）

    时间转瞬过去，来到周末——约会的日子。
    早上九点半，龙之凪对着洗手台的镜子不断整理着仪容仪表，梳理发丝，确保一切无误。
    再怎么说，这也是人生第一次约会——虽然不知道算不算的上。
    但是，姬夜雪提出今天是去约会，那他也答应了，所以按照约会来算，也不为过吧？
    “很好，很有精神！”
    龙之凪上下左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整理了下衬衫的衣领和袖口，将其整理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穿上鞋，从家离开，来到新宿车站的月台上。
    按照前一晚在line上姬夜雪所发来的信息，他要在十点之前到新宿车站的月台等她。
    虽然有点好奇为什么是在月台而不是车站外，但姑且还是答应了。
    “九点四十五分了么……”
    龙之凪站在月台上，望着眼前的铁轨，还有高远的蓝天，飘荡着的朵朵白云，心情略微忐忑。
    几分钟后，一辆电车哐当哐当地撞击铁轨，从远处驶进月台，掀起一阵凉爽适宜的风。
    龙之凪的发丝与衣襟，被这阵风吹的略显凌乱。
    呼哧——电车门打开，三号车厢走下一个身着纯白色制服，肩垮着褐色公文包的少女。
    她一步迈出，稳稳踩在月台上，目光锁定在同是显眼、特别的少年身上。
    “早上好，龙之。”
    姬夜雪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龙之凪点点头，目光些许诧异。
    他在想，怎么约会的时候，姬夜雪还穿学院制服呢？
    虽说是挺好看，有种清新脱俗的感觉，但一般来说不都穿可爱的便服么？
    亏他在镜子前细细整理了半小时仪容仪表。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姬夜雪与他对望了会后，轻声道：“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龙之凪挠了挠头，脸色有些纳闷。
    “……夸我。”
    “？？？”
    龙之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夸她？
    姬夜雪是个喜欢听别人夸赞的人吗？
    “你是笨蛋吗？”姬夜雪看着愈发困惑的龙之凪，一手扶额，“约会的第一步，见面先夸女方。”
    “？？？”
    龙之凪变得震惊。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哪学的？你不应该这么懂啊。”
    “……查了点资料，并询问了下朽木月和冬子姐姐。”姬夜雪沉默了会后，如实应答。
    她也是一个不擅长说谎话的人。
    “……”
    龙之凪也沉默了会，而后僵硬开口道：“姬夜前辈，今天的你……特、特别……”
    后半段话，他颤着身子，竭力想从嗓子眼挤出来，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姬夜雪注视着他，追问道：“特别什么？”
    “特别……”
    龙之凪的脸色，变得涨红。
    “特别……可、可爱吧。”
    最终，他以声若蚊呐的声音，说了出来。
    “没听清。”
    “过分了啊，你知不知道说这种话很羞耻的！”
    “哼哼，不说清楚我可听不见。”姬夜雪似是愉悦地笑了起来。
    这神情，分明就是听见了吧？
    龙之凪恨恨地咬了咬牙，干脆就心一狠，大喊道：“可爱可爱，姬夜前辈超——可爱！”
    既然要尴尬，那就干脆一起尴尬吧。
    这波属实是极限一换一了。
    果不其然的，周遭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并小声议论着什么。
    饶是姬夜雪这样的人，眸光也微微浮动了一瞬，没能做到心如止水。
    “你很喜欢喊是吧？那就罚你再喊一，不，两次。”
    “凭什么，我不喊了！”龙之凪挺起个胸膛，哼了一声。
    他可做不到再喊一声。
    光是想到那场景，他就尴尬的能原地用脚趾头扣出三房两厅来。
    “你不喊？”姬夜雪不屑一笑，“我现在是以上下级的身份命令你。”
    “那也不能没有人权！”龙之凪依然很硬气，死活都不肯喊。
    “什么叫人权？你是不是要我在学校里宣扬一下你强吻我的事？”
    “你……！”
    龙之凪脸色一变，还真怕姬夜雪去败坏他名声。
    “我、我不可能喊的，绝对不可能！”
    “这样啊……那今天的约会，我也可以尽情一点，过分一点吧？”姬夜雪的讥笑，变得有些莫名。
    这让龙之凪的心一咯噔。
    但他还是强忍住想要妥协的冲动，色厉内茬道：“谁、谁怕谁啊？尽情来吧！”
    但接下来，姬夜雪提出的要求，又让他有些后悔了……
    只见姬夜雪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扬了扬后，微微抬起下巴示意。
    “我不牵！别太过分了！我权当今天是出来玩的！”
    姬夜雪瞬间冷下脸来，一把抓住龙之凪的手，道：“这不行那不行的，你是女人吗？婆婆妈妈的。”
    “你……”
    龙之凪想挣脱，但奈何挣脱不掉，毕竟他体力才五点，姬夜雪有六点！
    “你什么你？走了。”
    姬夜雪说着，强硬地将手指塞入龙之凪的指缝间，与其十指相扣后，强拉着他走出车站。
    在这一过程中，龙之凪不是没有抗议、挣扎，但苦于姬夜雪的手就跟铁钳一样，牢牢抓着他，让他挣脱不开。
    到最后，他索性也就放弃，跟着姬夜雪走出车站了。
    “我们去哪？”
    “先去上野，找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去恩赐公园。”
    “那你走出车站，去哪搭电车？”
    “……”
    两人又回到车站，买了jr山手线的票，坐进银白色的电车车厢里。
    而他们的手，无论是买票上车，还是挨着坐下，都在紧紧抓着，没分离过哪怕一刻。
    龙之凪不得不承认，是姬夜雪赢了。
    他怕了，真的怕了。
    像这样性格古怪，不具有特别感情色彩的人，真的很难缠。
    电车哐当驶过轨道，窗外的景色疾驰而过，一闪即逝。
    不知巧还是不巧的，这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随着摇晃，姬夜雪顺利地和龙之凪肩贴着肩，没有一丝间隙。
    好似，他们本是就该这样相连在一起。
    龙之凪撇过头，抿着薄唇，没有抗拒，也没有挪动。
    因为，无论他再怎么行动，也耐不住命运与时机的安排。
    坐上这辆电车，进入这个车厢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幕。
    龙之凪看着窗外疾驰的景色，眸光变得深邃。
    他在想，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个地步了呢？
    自从从老家回来以后，平静的日常被打破，一切都变了。
    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无法知晓。
    不是没有像以往那般，本能的去抵触这类变化，但每当这时，心底都会响起一个声音，告诉他：
    “凪，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该去敞开心扉，安然接受。”
    这个声音，似有着魔力，让他的抵触变得无力，逐渐消散。
    突然间，龙之凪漫不经心地问道：“姬夜前辈，为什么你会突然想着来约会呢？”
    “这个问题你在周一的时候，就问过了吧？”
    “你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只是给了很朦胧的答案。”
    “我想试一试约会的感觉，这就是理由。”姬夜雪说罢，稍稍握紧了手中抓着的手。
    蓦然间，她发现龙之凪的手对比起自己的来，略显宽大厚重，有着鲜明的差别。
    真是奇怪。
    明明是个看起来就清瘦、弱不禁风的学习废柴，手也能如此温暖厚重么？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但朦胧间，能回忆起小时候被父亲牵着时，也是这般感触。
    每每回味，都不禁让人有了一丝贪恋。
    或许，这就是她会邀请龙之凪约会，并和他牵手、这般亲密接触的理由吧。
    本质上不排斥他，唯他显得特别。
    “姬夜前辈，你真是奇怪啊……”龙之轻叹了口气，“我们不是月先生和他的妻子，不会有那样的展开和发展。”
    “我并不会强迫你和我有恋爱关系，只是不排斥你，所以想体验一下。”
    “这是为了创造出能企及「琉璃之鸟」的画吗？”龙之凪怎么想，也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
    姬夜雪没可能喜欢自己，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喜欢这种东西，很奇妙，也很明显。
    像姬夜雪这种直来直去，毫无顾忌的人，喜欢一个人会比更加大胆、放纵。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日后会明白，这份猜想会错的一塌糊涂。
    “也许吧，难说。”姬夜雪给出了个棱模两可的答案。
    龙之凪突然将头转过，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姬夜前辈，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
    这一刻，囚禁着他的偏执病，又一次复发。
    唯有这个，他无法忘却、消除。
    对于龙之凪这充满距离感的宣言，姬夜雪只是淡淡问道：“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呢？”
    “……两个。”
    “让我猜猜是谁？”
    “请便。”
    “哼哼，我猜津田肯定是一个，其他一个嘛……大概率是神无。”
    姬夜雪轻笑起来，与龙之凪对视的清冷目光，宛若洞彻了他一般，直抵灵魂深处。
    他的一切，已是一览无余。
    “答对了。”
    龙之凪缓缓开口，承认了姬夜雪的猜测。
    “你身边的人很少，除了这两个，你便没能说这话的人了。”
    姬夜雪顿了下，继而道：“虽然神无对你不冷不热的，但除了她，只有宫老师是和你有关系的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你不敢，她也是。”
    “……”
    龙之凪沉默下来，突然怀疑系统的分析是否出错了。
    这哪是不擅言辞和交际啊？！
    姬夜雪直接把他整个人看透了！
    “你会不会爱上谁，我不知道。”姬夜雪仍然在凝视着他，“但我知道，你的这番话，不过是自我觉得罢了。”
    “……谁知道呢。”
    龙之凪不想去过多叙述自我的偏执。
    就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执迷不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