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溺死于深海

    “津田！！！”
    龙之凪大吼着，身体一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纵身跃入漆黑的海面。
    在他下意识发觉到津田爱衣不会游泳时，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噗通——
    随着冰冷汹涌的海水淹没全身，幽暗席卷了龙之凪的六感，令他感到莫名恐惧。
    “龙之！！！”
    “小凪！！！”
    渔船上，两人的大喊，被海面所阻隔，连一丝声响都没透过。
    以他们的视角来看，津田爱衣落水的那一瞬，龙之凪就跃入水中了。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
    就好似，这是他理应该做的事一样。
    “龙之！”
    姬夜雪双手扶着船身，探头往海面下看，却是早已寻不到两人的踪影。
    他们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自身存在都被海水给吞噬殆尽！
    “别冲动！”
    姬夜雪没管龙之父亲的阻拦，也纵身跃入水中，去救龙之凪。
    ‘笨蛋！’
    她在心里怒斥着龙之凪，拼命地划开汹涌起伏的海水，寻找着两人的踪迹。
    但很显然，在这种环境下，想去找到两个极速下沉的人，难度无异于登天。
    姬夜雪视线所及处，一片昏暗，四周的海水像是暗无天日的深渊一般，将她给囚禁起来。
    汹涌的海水，令她感到如入泥沼般寸步难行。
    但她还是拼了命地下潜，怀着要是找不到龙之凪，就和他一同埋葬在这片海域的决心！
    但渐渐的，她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潜意识在促使着自己放弃，求生欲让她想破开水面，贪婪地去索求空气。
    姬夜雪没有这么做。
    她憋着一口气，竭尽全力地下潜，最终还是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昏暗中，她隐约看到龙之凪吻住津田爱衣，有密集的气泡从他们上方处冒出。
    而龙之凪，也似乎注意到她来了，于是便移开了嘴，向上看了一眼。
    然后……他将怀里的津田爱衣往上用力一推，自己则往黑暗的水底中极速下坠。
    姬夜雪不禁睁大了眼。
    她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是在祈求着龙之凪不要放弃。
    同时间，又伸出了手，想去抓住龙之凪。
    再不济，也要被他给拉下去，葬在这处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可在伸手的那一刻，她看见龙之凪露出微笑，嘴唇翕动了几下。
    那口型，似是在说：“对不起，救津田。”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之凪沉入海底，消失不见。
    ……她所希冀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
    跃入水底，眼前一片漆黑无垠，只有手掌划过海水，所发出的微弱声响。
    抬头望去，水面上的渔船灯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种孤寂和恐惧感，缭绕在龙之凪心间。
    但他顾不得这么多，只想营救溺水的津田爱衣。
    她下沉的很快，即便他是在她落水的那一瞬也跟着下来，却还是丢失了她的踪影。
    毕竟，沉的总比游的快吧？
    拨开水面，向下潜了一会后，他看到了津田爱衣。
    她正向着漆黑深邃的海底下坠，一动也不动的。
    龙之凪伸出了手，向她抓去，却怎么够也够不到，每次都只差一点。
    这就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开玩笑一般。
    故此，他只能看着津田爱衣几次三番地从指尖流走，怎么抓也抓不住。
    ‘可恶，可恶啊！给我够到啊！’
    龙之凪咬着牙，竭力地伸直手臂，却还是抓不住津田爱衣。
    明明就近在眼前了，却又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给分隔开来。
    下坠的津田爱衣，闭着眼，身体随着水面沉浮，已然是失去了意识。
    ‘抓住她啊！！！’
    龙之凪在心底怒吼着，将所有力量凝结起来，令身体有了一瞬间的爆发。
    最终，他的手成功拉住了津田爱衣的手臂，但却因为用尽全力的缘故，浑身使不上劲。
    龙之凪没管这么多，抱着津田爱衣就低头吻了下去，将氧气分给她。
    津田爱衣虽然陷入了昏迷中，但潜意识里的求生欲，还是促使着她微张开嘴，接收龙之凪送进来的氧气。
    一股股气泡，从两人之间弥漫而出，向上涌去。
    直到龙之凪感到呼吸困难时，他才将嘴松开。
    ——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氧气都分给津田爱衣了。
    松开嘴，龙之凪不经意地向上仰望，看到一个人影缓缓朝自己游来。
    那一刻，他心里不是得救了的想法，而是将津田爱衣给用力地推了出去。
    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和津田爱衣，只能活一个。
    他毅然地选择了津田爱衣，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是他带她来男木岛，也算是他干涉了她，让她得以接近自己，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溺死在这……虽有恐惧，但却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了种出奇的宁静感。
    龙之凪就这样看着水面离自己愈发遥远，还有拼命摇头、向自己伸出手的姬夜雪。
    他笑了。
    “对不起，救津田。”
    他翕动着嘴唇，气泡不停地从口中冒出，海水倒灌似得往嘴里涌入。
    很难受……
    但也无所谓了，只是难受这么一会的话。
    合上眼，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就像被世界所抛弃一样。
    不……是他抛弃了世界。
    他放弃了再看明日烈阳耀眼、青空湛蓝，还有父母、小栀的脸，以及她们的笑颜。
    他不会再看到津田爱衣哭了。
    当然，也不会看到她笑，她的喜怒哀乐。
    在这短暂的时刻，龙之凪完成了赎罪。
    他的意识逐渐朦胧，窒息时的难受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倦、麻木、沉重。
    龙之凪死过两次。
    第一次记不太清了，前世的记忆早在这十五年间磨灭的差不多。
    第二次……有点短暂，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感传遍全身时，意识就陷入黑暗中了。
    而这，是第三次。
    但这不会是他最后一次。
    他忘了自己还有死亡回溯这一功能，但系统不会忘，也不会让他就这么简单的死去。
    在龙之凪死亡的那一刻，心底突地涌现系统那冰冷、毫无情感的声响。
    【检测到宿主死亡，死亡回溯发动】
    【由于宿主未想过回到某个时间点，由系统自主决定】
    【世界开始重置、回溯，一切开始修正】
    【进度1%……99%……完成】
    ——
    “哈哈，小凪，这就不行了吗？你爸可是能连续三小时不歇息的啊！”
    黑暗中，龙之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不禁心神一颤。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栩栩如生、恍若隔日的记忆，还有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是溺死时，大脑所反馈出的最直观感受。
    “哈……！”
    龙之凪猛地睁开眼，跪伏在地，大口喘着气，身体还在不停发颤。
    太可怕了……
    那种被深邃漆黑的深海给包围，被世界所遗弃的感觉。
    “nagi，你怎么了？”
    一旁津田爱衣，注意到龙之凪的异常后，连忙放下渔网，蹲在他身边，语气满是关切。
    下一瞬，她睁大了眼，陷入了茫然、手足无措中。
    因为——龙之凪突然手脚并作地从船面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嘴里喃喃着：
    “太好了，你没事……”
    她不知道龙之凪突然是怎么了，但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了手，抱住了他。
    “nagi，我没事哦？你怎么了？”
    “太好了，太好了，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龙之凪只是失神地呢喃着，主语不清。
    此刻的他，仍没能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感受着心脏在鲜明地跳动着，还能感受到相拥时，存于手臂和胸口的温暖……
    ‘活着……真是太好了。’
    龙之凪不禁闭上眼，在心里呢喃自语着。
    他身体的颤动逐渐平复下来，内心的恐惧也在减消。
    而津田爱衣就这样抱着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虽然不知道龙之凪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隐约觉得，这一切是因为自己。
    所以，她就这样抱着他，一直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她没事，她就在这，她在抱着他。
    “小凪……你怎么了？”龙之父亲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脸色愕然。
    “总感觉……”
    姬夜雪皱了皱眉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结合龙之凪态度的突然转变，还有那失神呢喃，她心底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的由来，是建立在龙之凪强吻过自己两次的基础上。
    或许，龙之凪在不知何时，见证了他们的死亡，然后突然回到了现在？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吧？’
    姬夜雪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这不成熟的想法，却潜藏在她内心里。
    倘若有机会，她会去问一问。
    “我没事。”
    平静下来的龙之凪，放开了津田爱衣，朝着父亲勉强一笑。
    不过在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一丝血色都没有。
    “没事就好，你先休息会吧，别勉强自己。”龙之父亲点点头，没过问下去。
    他继续收着网，将鱼分好。
    之后，浪潮打来，虽有惊险，但津田爱衣没再溺水。
    因为，她想去帮忙时，被龙之凪拉住了手，强硬地让她留了下来。
    而这一幕，恰好被姬夜雪尽收眼底。
    她对那不切实际的猜测，已信了十之八九。
    看来……龙之凪真的是经历过什么，将时间倒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