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龙之凪已不在乎她

    八月一号，早上九点半。
    今天天气很好，湛蓝的青空漂泊着如山般厚重的白云，山间的蝉鸣依旧吵到令人厌烦。
    “真不用我去？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姬夜雪看着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龙之凪问道。
    今天是神无夜子上岛的时间。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龙之凪摇摇头，后又挥了挥手，“待会见。”
    “待会见。”
    姬夜雪轻声告别，目送他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时，方才收回目光，转身进入庭院。
    离开后的龙之凪，怀着略微忐忑的心绪，走过山间小路。
    他一边和岛民打着招呼，一边来到男木町港口，乘坐轮船去往高松。
    ‘待会见到老师，也应该打个招呼，聊几句才是吧？’
    站在甲板上，感受海风徐徐吹来，龙之凪在心中如是想着。
    老实说，这么久没见老师，这一下子要说见面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又该说什么。
    况且，他和神无夜子的关系也不算好。
    毕竟他自认对神无夜子还算不错，也没招她惹她的，却被她一直背刺。
    饶是龙之凪这般好脾气，也有些受不了了。
    “唉……就随便打个招呼，没话就直接走吧。”
    最终，他叹了口气，决定见机行事！
    半小时后，轮船缓缓停靠在高松港，船内广播提醒着乘客下船。
    龙之凪融入稀疏人流中，心怀忐忑地下船，同时又不停张望着四周。
    按照约定，他们是定在十点半前见面，现在是十五分，距离约定时间还有点时间。
    但在港口一侧，已是站着两个惹人注目、样貌美丽出众的‘少女’。
    在龙之凪注意到她们的同时，她们也注意到了龙之凪。
    他们彼此都没有开口，只是迈步走向对方。
    而在都走到跟前时，率先开口的，是宫樱子。
    她看着脸色平和的龙之凪，颔首道：“好久不见，龙之同学。”
    “好久不见，老师。”龙之凪回以一声招呼。
    “夜子就拜托你了。”
    “嗯。”
    “那我走了。”
    “再见。”
    如此，进行了这么一段无意义的对话后，宫樱子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神无夜子略有疑惑道：“樱子姐姐，你就这样走了吗？”
    她感觉宫樱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对龙之凪的态度。
    虽说最近好像是听她很少提起龙之凪了，但之前可是很经常挂在嘴边的！
    如今相隔一段时间没见，就这么简短的聊了几句就走，未免也太反常了吧？
    “嗯？”宫樱子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道：“已经把你送到这了，不走干嘛？”
    “就是……没什么想和龙之君说的吗？”神无夜子斟酌了下用词后问道。
    她想，如果宫樱子回答没有的话，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龙之同学么……”
    宫樱子看了龙之凪一眼，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
    龙之凪保持沉默。
    “樱子姐姐，该不会是龙之君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吧？”
    神无夜子突然想到宫樱子开始不再提及龙之凪的时间，是在他感冒之后。
    而那天，自己是跟她说过，小心龙之凪来着。
    该不会……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老师可是大人！’
    ‘况且，他也是个敢说不敢做的人，不应该……’
    神无夜子猛地摇了摇头，打消心中那不切实际、又过分大胆的猜测。
    “没有没有！龙之同学没有对我做什么！”
    宫樱子闻言，连忙否决，不自觉地又去看了龙之凪一眼。
    龙之凪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有能说的。
    和宫樱子的关系，自那一次校内谈话以后，彻底结束。
    没有挽回可言。
    同时他也明白，和老师有朋友关系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比他跟谁有朋友关系都更加可笑。
    “好反常。樱子姐姐最近很少说过关于龙之君的事了，而且这么久没见，居然就这样走了……”
    “……夜子，你想干嘛？”宫樱子无奈问道，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平日里，神无夜子都是让她小心龙之凪的，怎么现在又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呢？
    现在好了，她和龙之凪聊也不是，不聊也不是。
    “我和老师能有什么？”一直沉默的龙之凪，终是缓缓开口。
    他盯着神无夜子那露出可疑神色的脸，继续说：“神无，你倒是说说，我能对老师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感觉你们有什么！”神无夜子哼了一声。
    “那你感觉就一定对吗？”龙之凪冷笑一声，“你只是看不见而已，不然就知道老师现在的脸色有多尴尬了。”
    “我……”
    神无夜子一下子鲠住。
    她的本意，并不想让宫樱子尴尬的，只是担心而已。
    “行了，既然你想我和老师聊，那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和老师聊。”
    说完，龙之凪看了宫樱子一眼，又瞥了瞥头，向她示意。
    宫樱子沉默了会后，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走向一旁。
    而神无夜子，就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
    “老师，最近还好吗？”
    走到僻静一处，龙之凪望着深蓝色、一望无际的海洋，轻声问道。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随便问候几句，敷衍了事吧。
    反正距离轮船再一次启程，还有十五分钟。
    只要随便消磨完这段时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嗯，还好。”宫樱子点点头，“你呢？”
    “很好。”龙之凪转过头，面向宫樱子，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回家后，我过的很好。”
    “……嗯。”
    宫樱子闭着樱唇，轻轻点头，声音从牙关中挤出来。
    然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是彼此都没话聊了。
    明明在不久前，他们还是可以随意闲聊，没话找话的关系。
    如今，他们却像是陌生人一般，只有表面的客套。
    “你和……姬夜同学怎么样了？”半晌后，宫樱子轻声问道。
    “嗯？”龙之凪闻言，脸色浮现出疑惑来。
    他有些不明白，宫樱子问这个干嘛。
    “不想说吗？”宫樱子勉强地撑起一个笑容，“不想说也没事的，我就随便问问。”
    “不，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老师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龙之凪摇了摇头，继而道：“我和她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吧。”
    “发展的不顺利？”
    “啊？”
    “你们不是交往了吗？”
    “……”
    龙之凪纳闷地挠了挠头，心想他什么时候和姬夜雪交往了？
    这难不成是神无夜子说的？
    这也不可能啊，毕竟他都不去美术部了。
    他这一行为，明摆着和她们都闹掰了啊。
    “老师，你是听谁说我和姬夜前辈交往的？”龙之凪不解问道。
    “之前公告栏看到的，那里不是有你们牵手，走进公寓的照片吗？”
    说这话时，宫樱子心绪有些复杂，语气也有种莫名的幽怨感。
    “呃……”
    龙之凪愣住了，倒是忘了这茬。
    这件事，他还真不好去解释。
    毕竟你说朋友、前后辈关系能一起牵手回家，走进公寓，谁信啊？
    就算信了，也会觉得你和对方关系不浅，距离交往只差一层窗户纸的程度。
    “真好，这样你也轻松了吧？”宫樱子突然笑了起来，心里一阵释怀。
    见他这副什么都说不出的表情，她没感到悲伤。
    因为她的悲伤，早就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冲散、敛去了。
    “我为什么会轻松？”
    龙之凪更加不解，搞不懂宫樱子究竟在说什么。
    什么叫他也轻松了？
    “和姬夜同学在一起，你不就能过的更好了吗？也没……”
    宫樱子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激动。
    而她在发现自己的情绪开始汹涌时，她便深吸了口气，将后续的话吞下。
    说这种话，也没什么意思，只会让龙之凪难堪罢了。
    ……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也给彼此留点余地吧。
    而在她预想里，会脸色变得难看的龙之凪，只是笑了起来。
    他轻声说：“老师，原来你在说我变了这事啊。”
    宫樱子抿着樱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而龙之凪这边，只是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轻松……也倒没有吧。我并没有拿过除了我该拿的钱以外，她的任何一分钱。”
    “我现在确实是住在她所给予的公寓里，但也只是为了完成她想要制作的电影。”
    “只要完成了，我便会搬出去，另寻居所。”
    “这无关我和姬夜前辈的关系如何，只是我自己的傲慢罢了。”
    说完，龙之凪转身向着神无夜子那边走去。
    十五分钟时间，差不多到了，轮船要开了。
    “再见，老师。”
    走到半途，龙之凪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告了声别。
    随后，他走到神无夜子身边，带着她登上轮船。
    宫樱子看着这一幕，将樱唇紧抿至泛白，手也在紧攥着。
    ——她败了。
    她的话，没让龙之凪感到难堪，反而是将自己陷入难堪之境。
    龙之凪那幅平淡、无所谓的姿态，就好似他不在乎她的看法、她的话了。
    而她，却还是心有留念。
    ‘樱子，你还真是个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