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永恒之花」

    九月一号，清晨六点。
    淡淡的晨曦，从被微风吹起的窗帘透进，令昏暗的室内，有了些许亮光。
    龙之凪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清明透亮，没了以往的麻木与痛苦。
    他看了眼四周，发现现在是在自己家。
    “交易么……”
    龙之凪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切实感受到属于自我的某种存在，已被彻底剥夺。
    他从床上起身，换好衣服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做了顿简单的早餐。
    吃完早餐，时间堪堪才六点四十五分。
    现在去上学，那就太早了，毕竟九点才开始上课。
    龙之凪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俯瞰着神保町的早间风景。
    此刻，湛蓝无云的天仍有一抹鱼肚白，一缕朝阳自天边若隐若现。
    看着此情此景，龙之凪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残缺感，还有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他思考着自己要做什么，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看到放在墙边的画板与画具。
    是了。
    他要作画！
    龙之凪立即取出画板，在落地窗前支开，并准备好颜料与画笔。
    对于要画什么，他并没有去思考过，只是自然地让手动起来，勾勒出初稿。
    那是一朵花。
    一朵即将含苞待放、盛开的花。
    画布上，一朵花的雏形，被慢慢点缀出来，又一点点的上色。
    它通体纯白、圣洁，似是一朵白桔梗，但又有些不同。
    要说哪不同，大抵是渲染上了一些个人色彩和想法。
    花未盛开，只是微微地显露出那惹人怜爱的花瓣。
    可仅是这样，就不禁让人心生迷恋，沉溺不已。
    龙之凪画完最后一笔后，看着面前画布，怔然许久。
    仿佛间，他闻到了一股花香，沁人心脾，从鼻尖涌入，缓缓归于心间。
    这是一朵，会让人染上偏执的花。
    它弥补了龙之凪心中那股残缺感，亦代表了他不知多少次死亡回溯时的感受。
    凋零的、残缺的、麻木的……一种种扭曲的情感，结合在一起，潜藏在这朵花里。
    最终，龙之凪提起笔，为这朵花署名，随即起身拿起书包，从家离开。
    寂静的客厅内，亮白光线从落地窗外映射进来，粉尘熠熠生辉，随着空气飘荡。
    而在画布上，那朵纯白之花的左下方，写有一行小字：
    ——「永恒之花」
    ……
    来到学校，已是八点四十五分。
    在鞋柜处换好鞋，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龙之凪看到宫樱子坐在里面，和其他老师有说有笑的。
    对此，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系统的力量，是绝对的，不必担心交易之后，宫樱子还会出什么事。
    至于昨天……
    是回到了第一次回溯的时间线，忙活了一天的电影事项，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找过任何人，也没和谁商谈过，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龙之凪走进教室里，能听到同学们都在交谈着关于暑假去哪玩，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津田爱衣和神无夜子打了个招呼。
    随即，教学楼后方传来了一阵钟声，班会开始。
    宫樱子抱着教案走了进来，巡视着下方的学生，笑着打了个招呼：“同学们，早上好。暑假过得怎么样？开心吗？老师过得很开心呢，毕竟久违的休息了下。”
    “开心！”教室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开心就好，不过接下来要跟大家说件没那么开心的事，那就是过两天的开学考试……”
    说着说着，宫樱子不自觉地去看了眼坐在后排的龙之凪。
    他正一手撑着头，脸色淡漠地看着窗外校庭，似乎是没在专心听讲。
    对此，宫樱子也没什么办法。
    除了必要的招呼和交流外，她是不会主动去找他说任何一句话的了。
    “啊——！”
    而在宣判了开学考试后，班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哀嚎声。
    而后，宫樱子又说了几句两个月后的文化祭，便让大家拿出书，开始上课了。
    上午的课程，一晃眼就过去，嘈杂取代了安静。
    午间，龙之凪被津田爱衣拉去久违的美术部。
    许久没来，这里添加了很多东西——指各种机械设备和沙发，甚至还有冰箱！
    电脑什么的，自然是不用说，还有智能按摩椅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龙之凪张望着这像是家一般的‘社团活动室’，不禁感慨道：“你们还真是奢侈呢。”
    “这才要多少钱。”姬夜雪不已为意，仰靠在一张boss椅上，架着双腿。
    她看着龙之凪，微微一笑，接着说：“怎么舍得大驾光临了？”
    “被津田拉来的。”龙之凪瞥了眼身旁笑嘿嘿的津田爱衣，语气有着无奈。
    “嘿嘿，nagi，我们一起努力！”
    “行吧行吧，那就一起努力吧……”
    如此，四人坐了下来，慢悠悠的吃起便当。
    顺带一提，龙之凪吃的是买来的炒面面包，感觉意外的不错。
    虽然津田爱衣和姬夜雪有想施舍他一些小菜——不是那种让你夜间使用的小菜，但都被拒绝了。
    吃面包还吃菜的话，那太奇怪了吧？！
    吃完午饭，四人又为文化祭要表演的电影而努力。
    龙之凪坐在电脑前，双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打上令人目不暇接的代码，将画好的图一帧帧编排起来。
    在这般忙碌的光景下，午休时间悄然而逝。
    等到了下午放学，社团活动时间，龙之凪依旧在美术部里渡过，一心完成着电影。
    反正回到家，也会是忙于这件事，在哪都无所谓了。
    临近傍晚六点，运动类社团都结束社团活动时，美术部的活动才宣布结束。
    迎着天边暮色，四人在校门口分别。
    因为龙之凪和姬夜雪是住在千代田区的，所以同行。
    他们分成两队，背道而驰。
    “我去你那吃晚饭。”姬夜雪说。
    “……你当你是女主人吗？说来就来。”
    “不是吗？”
    “某种意义上是吧，毕竟那是你的房子，我是暂住。”
    “你要，我送你也行。”
    “那算了，受之有愧……”
    一路上，两人都在聊着这样的琐事，乘上电车，回到神保町的公寓中。
    一进门，姬夜雪就一眼注意到放在客厅里的画。
    她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这叫什么？”
    姬夜雪走上前，细细端详着画布上的纯白之花，突然感觉到眼熟。
    这种花，似乎在哪见过。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左下角不是有署名吗？”
    龙之凪回答一声后，提着茶壶进厨房装水，准备先沏茶。
    “永恒之花……”
    姬夜雪看了眼左下角，呢喃自语，终是想起在哪见过了。
    她曾在朽木府里见过这种花。
    ‘之后去问问朽木君吧……’
    如此想着，她收回目光，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龙之凪给自己泡茶、做饭。
    “你怎么突然就想来我这吃饭了？”
    龙之凪沏上两杯幽香红茶，将一杯端至姬夜雪面前，随后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轻抿一口。
    “很突然吗？”姬夜雪跟着轻抿一口，“我打算天天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好。”龙之凪干脆拒绝。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姬，雪，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啊。”龙之凪沉默了会，感慨道。
    “哼哼，逗你的，其实周末是打算叫上津田，一起来你这。”姬夜雪愉快地笑了一声。
    “为了电影？”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你想来一场不纯又糜烂的乱交？”
    “……”
    龙之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总感觉，姬夜雪话里有话似的。
    但仔细琢磨，又想不到她在暗示着什么。
    之后，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龙之凪进厨房做饭。
    他娴熟的做好三菜一汤，将其放在餐桌上。
    “明天我送把吉他给你，早点学会，弹给我听听。”姬夜雪喝了口味增汤，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弹吉他了？”龙之凪面露不解。
    这也不怪他不记得，实在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了。
    光是昨天，他就已经历了几十次不止！
    “夏祭。具体是前两天，八月三十号晚上七点五十六分。”
    龙之凪闻言，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无奈道：“……且不说那时我只是随口一说，就说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你赢了，但我怎么有时间去练吉他？电影这边很忙。”
    “也是，那就有时间再弹吧。”
    于是乎，弹吉他这件事就被不分由说的决定下来了。
    龙之凪寻思着，文化祭过后，要是没什么事捣鼓一下，那也不是不可以。
    吃完晚饭，姬夜雪一直待到九点半，方才离开。
    理所当然的，龙之凪提议送她回家。
    走在薄凉的夜色下，晚风习习吹拂，拂动两人的发丝和衣角。
    来到皇居的别墅前，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姬夜雪回过头，看着龙之凪的脸，许久无言。
    龙之凪也在静静看着她。
    半晌后，姬夜雪樱唇轻启道：“夏祭那晚，你的答复不打算给我了吗？”
    “……最近，我经历了很多事，脑子有点乱。你让我在想一会，我一定会给你准确的答复。”
    “……在今年结束之前给我一个答复吧，那是最后的时间了。”
    姬夜雪没问‘经历了很多事’是什么事。
    她只是转过身，迈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庭院内。
    “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龙之凪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后，奇怪地呢喃一句，也转身离开。
    以往，在被这般询问下，他会感到为难，但现在却没有一丝感觉了。
    就好像，对这件事持有无所谓的态度。
    但那是不可能的。
    龙之凪在乎这件事——因为他要给姬夜雪和津田爱衣一个交代。
    给深爱着他的两人，一个确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