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风亮节

    赵氏夫妇经营着一家米庄，急公好义，常接济穷人，是鄂州有名的善人良商。
    是夜，外面风光的夫妻俩却是有苦自知，就听丈夫叹息说道：“我伤了根本，无力生育，着实害你守了活寡。旁人如你般年纪皆是有儿女在膝下承欢，你却孤苦伶仃，是我对不起你。若你愿意，明日咱们便去官府和离，我将银两店铺补偿与你，你再寻良人，免得将来老无所依。”
    妻子却气恼道：“当家的，你这是说是什么话。你这伤是为了救我所得，我如何能弃你而去。无儿无女就无儿无女吧，大不了今后咱们收养些义子义女，悉心教导，照样能享那天伦之乐。今日这话你休要再说，我不爱听！”
    丈夫大为感动无比，夫妻俩情比金坚，令人羡慕。
    窗外归烬听完，退后一步，用石子弹中窗框，就停咚的一声，在夜晚分外清脆。
    赵氏夫妇年轻时曾被奸人所害，颇为警觉，听到异动立刻戒备起来，丈夫手持棍棒出门查探，却见一个竹筐放在门前，解开上面的软褥一看，就见一粉雕玉琢的婴儿正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瞧着自己，分外可爱。
    丈夫又惊又喜，压低声音用发颤的声音叫道：“媳、媳妇！你快来看看！”
    妻子走出门来，见到婴儿立刻惊呼一声，连忙抱起爱惜说道：“为何、为何会有个孩子？”
    丈夫向竹筐中看去，就见有一纸条，就见上面用刀劈斧凿的字体写着：孩子父母皆亡，请代为照顾，多谢！
    赵氏夫妻激动不已，连连跪下磕头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我们必定好好待这孩子，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隐于暗处的归烬面无表情，淡淡说道：“走吧，此事已了。”
    施亦寒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归烬花了半年时间为那五个婴儿找到了人家，如今就是最后一个。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施亦寒却是喜欢上了那五个小小的肉团子，如今分别，难免不舍。
    “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把他们送走。”施亦寒说道：“这些日子你尽心竭力照顾他们，我皆看在眼中。你将他们带在身边，也应算是好人家吧！”
    “我身有隐患不祥，跟着我只会害了他们。”归烬摇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们有自己的路，而我只需记住这些喜怒哀乐悲欢愁，那便够了。”
    施亦寒先是一愣，然后一惊：“原来你花费这半年时间，是在练心？”
    喜怒哀乐悲欢愁皆是心绪，而心绪如刀，若能抵得过千刀万剐，那无心无情方可圆满。
    施亦寒赞叹道：“看来你说要去看看武道巅峰的模样，并非作假。”
    “那是我毕生追求，为何作假？”归烬说完又道：“而且……”
    施亦寒：“而且？”
    “而且我答应了那人，自当做到！”
    一句话斩钉截铁，令施亦寒眼中满是激赏。
    所谓一诺千金，大概便是如此了。
    她向归烬问道：“接下来去哪？”
    “找间客栈吃饭。”归烬面无表情回答：“我饿了。”
    施亦寒：“……”
    “盛惠，三钱银子。”一家客栈中，店小二向归烬伸出了手。
    归烬向怀中一掏，却僵在原地。
    他看着店小二，店小二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大小眼，如同木雕泥塑。
    “噗！”施亦寒见状轻笑一声，这半年来归烬为那五个婴儿花费甚多，如今想来也该囊中羞涩了。
    她上前一步说道：“这顿我来请你吧。”
    两人同行许久，却一直是各吃各的。眼看施亦寒掏出银两，却被归烬阻止了。
    “不用。”
    施亦寒善解人意道：“若你觉得不适，这银两便当我借你的，待你日后有钱再还我便好。”
    但归烬还是摇头，接着向小二表明自己无钱，愿做工偿还饭钱。最后老板前来，看归烬身强力壮，便故意盘剥于他，声称要他劈两千斤柴才能抵过饭钱。
    面对不公，归烬不言不语，默默去后院劈柴，反倒是施亦寒愤愤不平，颇为着脑：“那顿饭不过三钱银子，根本用不到劈两千斤柴，那老板就是故意刁难你！你也是的，宁愿答应如此刻薄的条件也不接受我的帮助，当真是个倔驴！”
    “若走投无路，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的好意。”归烬一边劈柴一边说道：“但既然有抵债的方法，那我肯定是要亲力亲为。须知人皆有惰性，若我事事都依赖于你，又如何能披荆斩棘，登上武道巅峰？人有自强，方能自立，我孤身一人，也只有不断变强，我才能活的下去！”
    施亦寒闻言又是钦佩，又是心疼，各种情感在心中五味杂陈，正准备说点什么，客栈前厅进来了几位江湖豪客，声音甚是豪爽，其中一人说道：“那极天教归烬当真厉害，凰后独孤棠成名多年，乃是雌据一方的宗师，竟然也被他几刀斩了！”
    另一人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那归烬先败昆仑宫阴阳二老，又斩凰后独孤棠，这宗师之境已稳，当是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别只关心归烬的武功啊，你们不知道独孤棠的脑袋值多少钱吗？”又一人说道：“那独孤棠修炼魔功，祸害男女无数，便是皇家都受她所害，但因她武功高强又无可奈何，只得在界清榜上悬赏，她的人头可是明码标价，价值五千两黄金的大标呢！”
    “五千两黄金？！”豪客们一阵惊呼，一人说道：“乖乖，归烬怕不是要雇辆车子来拉那些钱财！”
    “别把人家想的那么庸俗。”先前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归烬斩杀独孤棠后拂衣而去，根本不为财帛所动，还是他的贴身随从段平拿着头颅去界清门销了悬赏，不过那五千两黄金他却分文未取，皆被用作了西南水患，救了无数人性命！”
    豪客们听了大叫一声好，其中一人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那极天教之前急功近利，惹出了不少祸端，可如今这番作为，却是令人刮目相看，钦佩不已！”
    这时酒菜上来，江湖豪客们便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施亦寒回神过来，就见归烬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她奇怪问道：“为何看我？”
    归烬面无表情回答：“你从没告诉我独孤棠的脑袋很值钱。”
    施亦寒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还是那句老话，穷成归烬这样的宗师她还前所未见。
    想想刚才那些豪客们说归烬高风亮节，不为钱帛所动，施亦寒更是再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当真是花枝乱颤，让杂乱的后院也变得靓丽起来。
    而归烬却无视这般美景，问道：“那界清榜是怎么回事？”
    “这城里也有。”施亦寒笑道：“想去吗？”
    “恩。”归烬老老实实回答：“劈完柴就去。”
    穷鬼的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他要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