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恒的月食

    九州历，3021年。
    永川市，永川市第一精神病专科医院，住院部七楼，下午18:30。
    “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啊~~打死你个活王八！”（京剧唱腔）
    “表哥，你在哪儿？表哥，我要嫁给你！”
    “拖下去，狗头铡伺候！”
    “我中了！我考中了！啊啊啊！”
    “哼！看我龙主战神，妻子受辱，女儿吃狗食，三年隐忍已过，十万甲士帮我送外卖！”
    ......
    楼道里，鬼哭狼嚎的怪叫和咿咿呀呀的呓语此起彼伏，楚锋在医生的带领下朝着走廊末端的特护病房走去。
    “大夫，我爷爷的病......？”楚锋担心的问。
    “咳！”医生皱眉摇了摇头：“不太乐观，家属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我前几次来，爷爷的状态都挺好啊，不像以前那样胡言乱语了，”一听医生这么说，楚锋的心悬了起来。
    “咳......！”医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小伙子，你对这个病还不太了解，如果病人一直胡言乱语，说明大脑还有精力折腾，恰恰是......当病人的各项机能衰竭，快要离世的时候，思维反而会清醒些。”
    特护病房里，楚老爷子静静的躺在床上，见楚锋来了，激动的抬手：“小锋！快来！”
    为了不让爷爷担心，楚锋刻意的表现出淡定从容，坐到了爷爷的身边，掰开了桌子上的一根香蕉吃。
    简单的给爷爷检查了一番后，医生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祖孙二人。
    “小锋啊！”爷爷拉住楚锋的手，一脸慈爱的说：“爷爷快死了，有些话，得跟你交代交代。”
    楚锋嚼着香蕉，满脸的不以为然：“爷爷你别胡思乱想，你没事的，医生都说你好多了。”
    “呵呵，”爷爷微笑道：“我这一辈子呀，白活了，男人不能是这么个活法，男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医院里，爷爷啊，其实是一个战士......”
    “爷爷你又来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见爷爷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楚锋心中暗想.....按照医生的逻辑，莫非他正在好转？
    “不！”爷爷一脸认真的看着楚锋：“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小锋啊，你看我能认出你来？我是在发疯病吗？”
    他这话倒是没错，确实.....以前爷爷发病的时候，根本认不出自己的。
    “小锋啊！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不要像爷爷这样，一辈子窝窝囊囊的，你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血染沙场......！”
    爷爷说着，松开了楚锋的手，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嘴里反复嘀咕着一首诗：“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爷爷念着念着，双目就闭上了，心电监测仪的屏幕上.....正弦曲线变成了一道永恒的横。
    ......
    爷爷死了，楚锋心里虽然难过，但并没有原先想象中的那么悲伤。
    比起来很多年纪轻轻就发“黑月病”死的人来说，爷爷前年才发病，能活到65岁，已经算比较幸运了。
    黑月病，又叫“天狗疯”，是四十年前的那次月食之后，世界上流行开的一种怪病。
    四十年前的那个中秋之夜，“天狗”把月亮给“吃”下去后，就再没“吐”出来。
    科学家的解释是，月亮表面上覆盖了一层神秘的黑色物质，无法再把光线反射到地面上......
    但不管怎么说，打那以后......由于缺少月光的照射，人们开始频频的发一种怪病。
    发病者不分种族，年龄和性别，俱是思维混乱，认知障碍，不识亲友，不辨世事，把自己想象成各种荒诞的人物，说话毫无逻辑。
    因为大脑持续的处于亢奋中，有些患者甚至20多天都无法入眠，尤其是到了夜晚的时候，症状尤为明显。
    直到把自己折腾到精神崩溃，身体垮掉后，再虚弱的死去，病程或短或长，短则23个月，长则56年。
    这病的发病概率，虽然连癌症都不到，但一旦得了，基本上就相当于判了死刑，只能送到精神病医院里，用药物尽可能的稳定情绪，延长生存期。
    楚锋出生在那次月食之后，虽未见过真正的月亮，但身边一个个发“天狗疯”死的人倒是没少见。
    黑月病患者死亡，这在精神病医院里太常见了，医生护士们抬走了爷爷的尸体。
    看着爷爷被护工送进了住院部后院的太平间中，楚锋站在地下停尸隧道的门口，心中一阵阵的怅然和迷茫......
    他自幼丧父，母亲改嫁，一直是爷爷守着个小包子铺把自己拉扯大的，好不容易熬到孙子上大学了，他却疯了。
    爷爷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楚锋自己了。
    回想起他临终的遗言，楚锋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虽然说，自己不太懂这个病，但有一点似乎是大家的共识，那就是越老实，越胆小怕事的人，就越容易得“天狗疯”。
    爷爷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性格懦弱，典型的讨好型人格，生怕自己做的哪点不够好，得罪了别人。
    到了临终的时候，也终于算想通透了......幻想自己是个战士，马革裹尸，血染沙场，还告诫孙子，一定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
    每一家医院太平间的设置都不同，有的是单独的独栋建筑，有些则是直接安置在地下。
    永川第一精神病医院的太平间入口，就像是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一样，只不过窄了许多，楚锋不愿意下去，觉得那里面晦气，站在门口缅怀了爷爷一会儿后，转身就要离开。
    时间不早了，晚上10:30之前，还要赶回学校宿舍，本来想的是放了学，过来看望爷爷，没料到......竟然是永别。
    就在他刚一转身时，突然......那幽深隧道的深处，竟传来了一阵“呼隆呼隆”的声音！
    那声音好古怪，不像是机器发出的，倒好像.....是什么体型硕大的动物的喘息声！
    楚锋猛回头，但见那太平间地下停尸隧道的深处，好像突然爬过了一团绿呼呼的.....体型硕大的东西，跟一辆“小地铁”一样，不知道是啥？
    那东西身上的疙瘩突兀嶙峋，好似长满脓疮的一大坨腐肉，快速蠕动间，已然窜跑到了不可见处，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
    楚锋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这是啥？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
    “砰！”的一声！
    地下停尸隧道里的廊灯全灭了，像是稳压器出现了故障，接着.....就听见隧道深处，传来了那俩护工撕心裂肺的惨叫。
    楚锋惊得连连往后退，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此一刻天已经完全黑了，灭了灯的太平间地下隧道口，黑洞洞的，就像通往地狱的大门！
    他惊恐的往后移了十几步，猛的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扭回头，但见撞到的.....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伙子，穿着一身风衣，面容消瘦，目光犀利，手里还拎着一条明晃晃的九节鞭。
    男人一把推开了他，带着呵斥的语气说：“赶紧离开这儿！”
    话音刚落，就听那隧道深处......又传来了一阵阵“呜噜呜噜”的撼动声，这次动静极大，地面都跟着颤。
    楚锋惊颤的往后退着......但瞧那小伙儿，酷帅冷峻，没有一丝的惧意，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封好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紫色的液体，直接甩扔到了太平间隧道的门口儿。
    “咔嚓！”一声，玻璃瓶碎裂，团团紫色的烟雾升腾，空气中立时弥漫开了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就像农贸市场臭鱼烂虾发酵了的那种。
    “呼”一家伙！一条墨绿色的糜肉状物从隧道里钻了出来，足有下水道般粗细，像是巨型章鱼的触手，但却没有吸盘，上面隐嵌着脓包还有各种不可描述的秽物，实在令人恶心。探伸出来后，就开始“舔舐”地面上那散发着恶臭的紫色粘液......
    楚锋惊得又是连连后退！只见那年轻男子直接甩出了九节鞭，刺穿糜肉，缠住了“触手”，用力的往外拽，触手肉条受惊，开始反方向角力，拉着年轻人往太平间隧道里移......
    两下僵持了片刻，怪物猛的一发蛮力，咆哮间.....竟把那小伙子直接拽进了隧道中。
    楚锋完全看傻了！眼前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而此一刻，几十米远处的万年青花池子后面，一高一矮，两个妙龄少女也在注视着住院部后院发生的一切。
    “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儿大了？”
    “大么？南宫老师说，才c级。”
    “可李凡是新生啊，他的入学考试，不应该是d级吗？”
    “......”
    “呀！可可姐，看见了么，这个小伙子也能看见魂物啊。”
    “不错！能看见魂物，说明离疯就不远了。”
    “万一他和我们一样呢？我看他还挺帅的，比李凡帅！死了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