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辛苦了,妈妈

    孩子的天性是占有，而父母的天性是付出。
    李阳之所以能够明白李小阳现在的感受，是因为祖美兰在他的记忆中一直是作为一个全职妈妈，始终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全职妈妈对于孩子来说肯定是好的，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占据所有来自母亲的爱，无时不刻的被关爱和呵护包围着。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关注和照顾。
    可是在人生路上走过三十年现在又回到96年这个节点，李阳想的要比七岁的自己多得多。
    他能理解李小阳，但是他也必须要说服李小阳。祖美兰的事业刚刚起步，他不想因为熊孩子的问题，让好不容易找到的自我的祖美兰变回原来的样子。
    走出院子没两步，李阳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画圈圈的李小阳。
    熊孩子抱着膝盖，蹲在路边就那么一小团，此时他正一面拿着一根冰棍杆儿一下一下戳着地面——仿佛没招谁没惹谁地面化身为了小日本鬼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李小阳生闷气的样子，可把李阳逗乐了。
    他没有惊扰李小阳，而是径直走了过去，蹲在了熊孩子的身边。
    “你过来干嘛？”
    见李阳过来，李小阳负气的哼哼了一声——鼻子里还带着哭音。
    “没什么事情，就是怕你被拍花的给拐走了。”李阳也捡起了一根小棍，在地上随便画了两下，笑道：“你欠我的三千根冰棍还没还清呢。”
    当下不论是在城市还是农村，几乎每个孩子都被“拍花”这种传闻中用**迷晕小孩，然后把小孩拐走卖到大山里，甚至用**或者其他什么淬在针上，将小孩骗到偏僻的地方弄晕，然后借着小巷子的掩护盗取眼角膜和小丁丁的神秘坏蛋支配着。
    和什么“猫脸老太”“僵尸”亦或者是“吸血鬼”一样，是妥妥的90年代孩子们的童年阴影。
    “哇~”
    本来就伤心的李小阳一听这个，情绪立刻就绷不住，崩溃了。
    李阳没理他。
    俗话说没有哭死的孩子，没有饿死的狼。
    小孩这个东西只要是没生病，哭两声又没什么。
    而且说实话，李小阳哭起来还挺好听的。如果静下心安静的欣赏，甚至能听出来他哭的时候里面还有一种莫名的韵律——有点像防空警报。
    足足哭了七八分钟，见李阳丝毫没有哄自己的意思，李小阳果然也就收了眼泪。
    见他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李阳这才将手中的草棍扔到一旁，抬起了头。
    “你觉得这段时间你妈忽略你了，对吧。”
    “吸~吸~嗯！”
    抽了抽鼻子，李小阳委屈的点了点头，沾满灰尘的小脸被眼泪又冲刷了一遍，变成了花猫儿。
    “李小阳我问你，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妈妈？”
    “啊？”
    这个事儿，李小阳此前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此时面对李阳的询问，他皱起了眉头。
    “我就想要之前那样的妈妈！天天能陪着我，我一回家就能看到她！”
    李阳松了口气。
    还好，在这件事儿上李小阳还不算太熊。刚才他还想着，要是这小兔崽子说想要一个李若彤那样的妈妈，那这天可就聊不下去了。
    以祖美兰同志的条件，就算现在送去韩国，也整不出来啊！
    收回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李阳笑了。
    他拍了拍熊孩子的小脑袋瓜，道：“你妈妈天天在家呆着陪着你，你感觉很踏实是么？”
    “嗯！”
    李小阳狠狠的点了点头，想到这两天自己没人管没人问，放学回到家就只能自己写作业，然后孤零零的看电视，晚上和邹云一起入睡，他的小眼圈又红了。
    “那你想没想过，这样的日子你妈妈喜不喜欢？”
    李阳低下头，盯住了照自己小了好几号的熊孩子，道：“你觉得回到家之后就能看到妈妈很开心很踏实，可是你想没想过，在你上学去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学习玩耍的时候，她其实一整天都要呆在家里？你也有没有想过，为了给你做三顿饭，她要整天围着厨房和菜市场转，几乎都没有时间去做她喜欢做的事情。你又有没有想过，你每天除了上学和玩耍之外其实只有那么一小部分时间是和你妈呆在一起，可为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她却要忍受一整天的无聊，而且年复一年？”
    一连串的质问，让李小阳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他以前可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小孩子嘛，玩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忘了，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妈妈在自己玩儿的时候怎么过的？
    想着想着，李小阳低下了头去。
    “李小阳，所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妈妈？是无聊一整天，只能在晚上陪你那么一会儿的妈妈。还是她一整天都很开心，回到家看到你之后更开心，而且天天都这么开心的妈妈？”
    “我想，我......”
    李小阳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了。
    他没说话，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丝懊悔和心疼。
    看着熊孩子眼睛里的答案，李阳笑着拍了拍他细细的脖子。
    “行了，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走，我请你喝瓶饮料。趁这个时间你好好想想，一会回家之后应该怎么做。”
    “我要喝大白梨！”
    李小阳的小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在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两瓶瓶子大白梨，为了不交五毛钱的瓶子押金，一大一小两个李阳干脆就坐在小卖铺门口对着瓶子吹了起来。
    逛荡着两条小短腿，将一瓶大白梨喝了个精光后，李小阳腆着肚子跳下了凳子。
    “李大阳，谢谢你的饮料！”
    将空掉的饮料瓶往箱子里一插，李小阳便一溜烟的跑向了家的方向。
    看着夜色中那犹如兔子似的身影，李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放到了小铺的柜台上。
    “大阳，小阳这又是怎么？”
    小卖铺的老板叫周长贵，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已经和李阳混熟了。
    “跟家里闹脾气。怕他一个人跑出来出事，我盯一眼。”
    李阳没详细说，只是应付了一声。
    “唉，俗话说千金买房万金买邻，奉献家摊上你这么个邻居，真是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哦。你来的这些天，左右街坊都在说，你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星。你看看你来了之后，奉献家一天比一天过的强不说，你们两家好的跟一家似的。不少的街坊都说，你跟小阳看着就像是哥俩似的，要不是奉献岁数小，不知道那群老娘们怎么嚼舌头根儿呢。”
    听着周老板絮絮叨叨的转述着大院街坊们对自己这位新邻居的评价，李阳乐了。
    群众的眼光，还挺雪亮？
    在小卖铺前坐了一会，跟周老爹扯了会儿闲篇，聊了一会大院内外的八卦，待到天边的一抹火烧云彻底黯淡，天上星星完全亮起来，李阳这才告别了周长贵向家中走去。
    回到院子的时候，李小阳和祖美兰娘俩正在对坐在院子里，用那个铁皮的大洗衣盆泡着脚。
    “妈，开店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特别有意思。能看到好多好多平时遇不到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美的丑的胖的瘦的，妈这些天在外面看到的生人，比平时在家时候一年看到的都多。看着各不一样的人，想着进什么样的衣服她们穿起来能好看，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还有呢？”
    “还有还能赚钱呀！一想着那些十块钱二十块钱进来的衣服，倒手就能卖出去二十四十，赚的钱能给我儿子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妈心里就特别开心。”
    “真的啊？”
    “当然啦！”
    “那......妈妈，开店辛不辛苦啊？”
    “辛苦啊，当然辛苦了。前几天我和你大妮婶一起去省城拿货，火车上那人多的跟赶集似的！上车的时候我和你大妮婶都被人给挤的双脚离地啦！上车的时候我都是被人前后夹着上去的。拿货的时候，在服装城我走了整整两天，脚都磨出血泡啦。可一想到进了货，卖出去赚到钱能给我儿子买好吃的，能攒下来给我儿子将来长大了上大学，娶媳妇，妈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切、我才不要娶媳妇！我一辈子跟妈在一起过。”
    “臭小子，等你长大了就不这么想了。等你长大了妈要不给你娶媳妇，怕是你要跳脚的啦。”
    “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妈，你脚上的泡都破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站在栅栏另一边，看着李小阳捧着祖美兰的脚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儿的吹，李阳勾起了嘴角。
    “祖美兰同志。”
    他扶着栅栏，忍不住叫了一声。
    “唉，大阳。”
    祖美兰转过头，笑着对李阳招了招手，用嘴巴努了怒一个劲儿献殷勤的李小阳，感激道：“今天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你了。”
    李阳咧开嘴，真诚的说了一声。
    这声辛苦，把正沉浸在“儿子懂事了”的幸福中无法自拔的祖美兰，弄的一头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