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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不着调啊,你不给他操心就不错了,实在不能有太大指望。二哥倒是很可靠,但可能因为和大哥是双胞胎的缘故,二人更加亲近,且二哥给大哥收拾烂摊子还不够操心呢,哪里有功夫关心其他兄弟?至於三哥东方君和倒是和唐正言有些像,又温和又有威严,葡萄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在三哥屁股后面跑。不过可惜,三哥被皇伯父看中过继过去做了太子,住进了东宫,平时就很少见了。(葡萄完全没有反省他对东方君仁也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啊,小杏仁幼时被欺压得各种辛苦啊……)
    葡萄透过窗户看着那一家三兄弟,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欣羡之意。
    「方亭,最近天气太热,我烧了水帮你洗洗头擦擦身。」唐正言进了屋子,一边卷起袖子,一边来到床边弯腰要抱起葡萄。
    「洗头?擦身?」葡萄有些窘迫,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最是爱洁的人,平日里恨不得一天洗两次澡,但出门游玩后,由於条件有限,每天都洗上一次就不错了,因而他已经没有从前那般讲究了。受伤被救后,因为伤口不能沾水,所以这些天只能在床上脏着臭着,唐正言在帮他换药时会稍微帮他稍微擦洗一下,却仍然让他觉得脏的受不了。只是因为他实在动不了,且看出救命恩人的家里条件有限,便将从前的各种习惯都压了下去。但唐正言为人十分仔细,看出葡萄似乎很是爱洁,每次擦脸必要仔仔细细地擦上两三遍,便留了心。见这几日葡萄恢复得比常人要好,便烧了水打算趁天气好时帮他梳洗一番。
    唐正言温言道:「你动不了,自己洗头不方便。我在院子里把水和躺椅都准备好了,你躺着就行。你放心,不会碰到你的伤口。」
    葡萄大惊失色道:「什么?在院子里?不行不行!我不去!」他大家公子出身,如何能在屋外袒胸露腹?
    唐正言十分聪明,听了他话语转瞬便明白了他的顾忌,安抚道:「你放心,只是在院子里洗头罢了。擦身之事等我们回屋再做,不用脱衣服的。」
    葡萄这才舒了口气,看来这唐正言书没有白读,还是懂得几分礼数。不过让陌生人帮他洗头,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可是唐正言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径自将他抱起,来到了后院。
    唐家的后院不大,中间是口水井,东边搭了个凉棚,种了一溜的葡萄秧子和黄瓜。西边又一片小田地,里面种了些蔬菜。
    葡萄架子下摆了一个躺椅,躺椅头上有把椅子,上面放着铜盆和皂角布巾等物。
    唐正言小心地将葡萄放在躺椅上,扶着他慢慢往后躺好,解开他的头发浸泡到铜盆里。
    葡萄从来没有这样洗过头,不觉有些别扭,忍不住来回摆动脑袋。
    唐正言一手按住,低声道:「别乱动,一会儿就好,你乖乖躺着。」
    葡萄脸上一红,觉得唐正言的口气就像在哄小孩子。恰好唐正礼提着热水过来,笑嘻嘻地道:「方公子,你放心,大哥给我和小义洗头洗惯了的,可舒服了。小义还是从小被大哥抱大的呢,洗头洗澡我哥都拿手。」
    唐正言瞪他一眼,唐正礼连忙闭嘴。
    葡萄只觉唐正言温柔地用水浇着自己的头发,动作轻缓流畅,大手轻柔地按揉着自己的头皮,渐渐有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葡萄从小到大,连他亲生父亲都没有这麽仔细地帮他洗过头,不由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些陌生的亲密,又有些新奇。
    唐正言却习惯了一般,仔细帮葡萄把浓厚的头发打湿,打上皂角,轻轻揉搓,笑道:「方公子的头发真不错啊。」
    葡萄脸上一红,道:「都说了别叫我方公子,叫我方亭就好。」
    「嗯。那你也别叫我唐公子了,就叫我正言就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唐正言一笑:「那你还不如叫我恩人呢,别人还以为我姓』恩『名』人『。」
    葡萄噗嗤一笑,道:「没想到唐……正言你还如此诙谐。」
    唐正礼在旁叫道:「哎哟,方亭你可是第一个夸我哥诙谐的人。你不知道我哥这人平时多正经,总是板着脸教训我。」
    唐正言道:「你若是正经点,我又何必教训你?去把这盆水换了。」
    唐正言一边洗一边帮葡萄轻柔地按摩头皮,葡萄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唐正礼重新换了盆水来,唐正言给他冲干净发梢上的皂角,拿起干布轻轻擦拭水渍。
    待收拾完毕,唐正言准备抱葡萄回屋,谁知弯腰一看却不由愣住。原来葡萄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合在修长的眼睑上,轻轻颤动,小脸红扑扑的,红唇微微开阖,十分放松惬意的样子。
    唐正言不由勾唇一笑,暗自摇头:真是个孩子。
    唐正礼也留意到了,对唐正言小声道:「啧啧,真是个美人,可惜是个男的。」
    唐正言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示意他小声点,自己轻手轻脚地将葡萄抱起。
    葡萄睡得并不沈,只因为唐正言帮他洗头洗得太舒服,才不由地迷瞪了过去。这会儿唐正言一碰他,立刻醒转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唐正言正弯腰在他身前,与他离得极近,见他醒来,便自然而然地对他微微一笑。
    唐正言原本便生得极为清秀斯文,但葡萄自家就盛产俊男美女,唐正言这般相貌在他眼中几乎与路人无异,又因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之前并未留意过他的相貌。但此时阳光从唐正言身后透过,打在这张温暖慈和的笑脸上,竟出奇地柔和俊美。
    葡萄不知为何,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全身有股酥麻的电流流过,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
    唐正言并未留意到他的神情,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回了屋里。
    「好了,我来帮你擦身。」唐正言换了一身短衣,少了读书人的斯文,却显得利落许多,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风采。
    葡萄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再度滕地一下升起,结巴道:「不、不用了,我、我自己来。」
    第四章
    唐正言以为他怕羞,不以为意地温声道:「没事,你就当是家里的小厮伺候你了。」
    葡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家里有小厮?」
    唐正言微微一笑:「自然是看出来的。从你的谈吐到你的穿着,家里应是富贵人家,少不了丫鬟小厮的伺候。你不用难为情,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贪图富贵,而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缘分使然。你现在既然住在我这里,我便理当照顾好你。」
    葡萄捏着衣角,突然觉得有些扭捏。他以前沐浴时不仅有小厮伺候,还有美貌大丫鬟帮他擦身,他可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可是此时不知怎麽的,竟然觉得十分害羞。
    唐正言平静轻柔地道:「你身上的伤口很多,虽然每日换药时我都会帮你擦洗一下,但毕竟不那麽仔细。你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在炕上躺久了容易生褥疮,必须适当地清洗一下。你若是不好意思可以闭上眼,大家都是男子,我又不会占你便宜。」最后玩笑了一句,实在是葡萄羞答答的样子着实可爱,唐正言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葡萄脸上发烧,要面子地道:「谁、谁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一时不习惯。来吧来吧,这几天脏得难受,我早忍不住了。」
    唐正言低低一笑,上前解开他的衣襟。
    这几天都是他帮葡萄处理伤口、换药清洗,因而动作十分熟练。且他养大两个弟弟,在照顾人方面自然颇有心得。葡萄红着脸还没从羞涩中缓过来,唐正言已经帮他擦洗完大半了。
    只是到了下半身,唐正言要脱他裤子,葡萄慌忙用没断的手抓住,结结巴巴道:「这、这就不用了吧。」
    唐正言其实也有些踌躇。他以前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才不得不带着两个弟弟回到母亲的祖籍之地落户。他从前觉得伺候人是很腌n低贱的事,但见识过这世间的世态炎凉后,已放下心结,并不以自己目前的贫贱生活为耻。只是他饱读诗书,斯文规矩,突然让他帮一个血缘亲情之外的人做如此亲密的事,也不由有些顾忌。
    他见葡萄窘迫得脸上快要出血,想到他毕竟不是自己弟弟那般懵懂的半大孩童,该是已知人事的少年,也怕有什么尴尬,闻言想了想,便道:「这样吧,你的右手能动,自己能擦吗?」见葡萄连连点头,道:「那你自己做吧。完了再叫我,我先出去。」
    他把洗好的湿布递给葡萄,转身出了门,还体贴地关好房门。
    葡萄松了口气,笨拙而仔细地将私密之处擦洗干净,然后红着脸小声地叫了一声:「好、好了。进来吧。」
    唐正言一直等在门外,竖起耳朵才听到葡萄的唤声,便推门进来,帮他把剩下的双腿擦洗了一遍。
    简单地梳洗之后,葡萄觉得舒服了许多。头发干爽,身上干净,虽然比不上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但也差强人意了,晚上不由睡了个好觉。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却脸红耳赤,羞惭欲死。
    唐正言帮他换药时留意到那里,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情绪不对,忙含笑道:「你恢复得不错啊。这没什么的,我去给你送早饭来。」说着体贴地了出门。
    葡萄把薄被死死盖在脸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他昨晚做了一夜的春梦,早上起来时裤子都湿了,真是要命!
    唐正言该怎麽想?受着这麽重的伤还有心情做春梦?哦!让他死了吧!
    过了好半晌,唐正礼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道:「方亭,我给你送早饭来了。唉,你怎麽还躺在被子里?快起来。我哥说刚才不小心把药汁弄洒在你身上了,让我帮你换下裤子和被褥。」
    葡萄红着脸钻出被子,道:「没事没事。你把饭放下,待会儿我自己换。」
    「你腿还伤着呢,怎麽换?我来吧。」
    「不用真不用!」葡萄大急,道:「我又不是废人,自己来就可以了!」
    唐正礼闻言,小大人似地摇摇头,道:「大哥说你可能会不好意思,还真是的。那你待会儿把裤子换下来吧,我先去田里。早饭给你放这了。」
    葡萄松了口气,暗自怨念唐正言怎麽让唐正礼这小子进来了呢?虽然用的理由还可以,但他怎麽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帮他换衣服啊。
    他用完好的一只手勉强将里裤脱了下来,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胸口的断骨也有些疼。
    过了一会儿唐正言推门进来,道:「不好意思,刚才里正来找我说话,我怕你不舒服,让正礼先来帮你换衣服。」他看见放在炕边上的里裤,见葡萄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吭声,觉得他这样害羞实在有些可爱,不由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家都是成年男子,这种事很正常,没什么害羞的。我看你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葡萄吭吭哧哧,羞得无言以对。
    唐正言说话果然算数,过了几日拿了一副拐杖进来,道:「这是我拜托村里的木匠做的,你来试试。」
    葡萄在床上躺得快要发毛了,见终于能下地走动,登时高兴得两眼放光。
    那拐杖是帮他量身定做的,用一只手拄着刚刚好。虽然胸口的肋骨还有些疼,但这十来天他休养的不错,且明月神功的恢复效果极佳,因而倒也能慢腾腾地溜达几步。
    唐家村在落凤山脚下,地理位置十分偏僻,最近的城镇要翻过一座山,走上近一天才能到。就算赶着牛车也要三四个时辰。且那城镇也小得可怜,要找大城还不知要走多远。
    葡萄想给逾京送信,实在太过艰难,只能等身体好转后有机会去镇上再想办法联系东门。而且他带的银钱大多都在小竹子身上,装有碎银和银票的随身荷包和玉佩也都落水不知所踪,因此他身无分文,只能在唐家休养。
    唐正言见他能走动了,从唐正礼那屋里拿出一个长布条,道:「我想这是你的东西吧。还是早日还给你为好。」
    葡萄一看那布条里包裹的正是他的随身长剑,不由大喜过望:「我还以为丢了呢。」
    唐正言道:「你当时紧紧握着它,我险些取不下来。之前你行动不便,我便替你收起来了,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葡萄喜滋滋地拿起长剑,挥舞了两下,诚恳地道:「多谢你了。等我伤好之后,一定重重回报你们。」
    唐正言望着他手持宝剑的样子,眉宇间有些淡淡地忧愁,道:「希望你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唐家村毕竟是个小地方,只怕护不住你。」
    葡萄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是江湖中人,也没有仇家。只是遇上劫匪才落了难。我不会连累唐家村的,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唐正言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人君子,行得正坐得直,岂怕魑魅魍魉之徒?你没有仇家平安就好,只是这里位置偏僻,你想回家必定不容易。剑乃是凶器,这村子里都是朴素劳作的村民,平日你还是不要把它露出来为好。」
    葡萄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还是麻烦你帮我把它收起来吧。」说着痛快地将手中的剑柄递了过去。
    唐正言没想到他如此爽快,且如此信任自己,眸中不由闪过一道感动的光芒。
    他伸手接过那剑,挂到了炕头的墙上,见葡萄面色疑惑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解释道:「剑虽是凶器,也是镇宅利器。我把它光明正大地挂在这里,示人以昭昭又如何?」
    葡萄会心一笑。这个唐正言,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葡萄有了拐杖后,立刻活泼起来,白天没事就拄着拐慢慢腾腾地挪到院子里晒太阳,还尽可能地帮唐家做点事,比如喂喂鸡什么的。
    初时唐正言还担心他伤势未愈就这麽行动对身体不好,谁知后来却发现葡萄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不过半个多月,肋骨、手臂和腿上的断口都已重新长好,再过些日子就能彻底痊愈了。
    唐正言见葡萄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平日里便省心很多,有了时间可以看书备考。
    他十二岁时便中了秀才,本来打算第二年一鼓作气去试试举人的,谁知他的母亲因为生育小儿子唐正义而难产去世,因此他守孝了三年。三年后他十六岁时原可去参加那一届的省试的,但家里却出了变故,他不得不背井离乡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来到母亲的祖籍之地定居,因此又耽搁了那一年的秋试。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葡萄也十分知趣,知道秋试对唐正言的重要性,因此尽量不去打搅他,还尽可能地给唐家帮帮忙。他在唐家住了这些日子,和三兄弟都熟悉起来,尤其和老二唐正礼特别脾气相投,想必是因为唐正礼性格和东方君谦有些相像,所以葡萄熟悉得最快。
    「方亭,来帮我摘葡萄。」下田回家的唐正礼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对正在喂鸡的葡萄喊道。
    葡萄拄着拐杖跟他来到后院,道:「葡萄熟了吗?前几天还有些青涩呢。」
    唐正礼道:「早上我看过了,已经熟透了。我大哥最喜欢吃葡萄了,我们赶紧摘下来,待会儿洗好给大哥送去。」
    东方君亭听到那句「我大哥最喜欢吃葡萄了」,不知为何突然红了脸。
    他小名就叫』葡萄『,家里人也都』葡萄『』葡萄『地叫他,自己的本名』东方君亭『反而很少被人提及。因』东方『乃是皇室国姓,当年文国初立时皇室之外的东方氏人为了避讳,都自动改为』方『姓,他也对唐家说自己名叫方亭。但在他心底,还是对』葡萄『二字最为敏感。
    此时他听了唐正礼那句话,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了进去,心底又羞又喜,竟是红了脸。
    葡萄知道自己心态不对,自那晚做了春梦后,他就察觉自己对唐正言怕是有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念头。只是他吃一堑长一智,依然保持着理智,自知自己与唐正言差距太大,怕难有什么结果,因而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情愫。但冷不丁地被唐正礼无意中的一句话勾起心事,一时心潮澎湃。
    「咦?亭哥你怎麽了?脸怎麽那麽红?」唐正礼见葡萄再发呆,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葡萄回过神来,忙道:「没、没事。大概是刚才在院子里太阳晒久了。」
    「哦。」唐正礼粗心大意,也没当回事,道:「你行动不便,帮我拿着篮子就行了,我来摘葡萄。」
    「嗯。」
    葡萄捧着篮子,看着唐正礼摘下一串串水灵灵的葡萄,想到待会儿这些就会被送入唐正言嘴里,不由脸上红晕更深。
    唐正礼摘完一篮子便不再摘了,见方亭一直低着头,以为他累着了,便主动拿过篮子道:「我去把这些葡萄洗洗,晚上大家一起吃。方亭,你去屋里歇会儿吧,我去叫大哥做饭。」
    「好。」葡萄忙不迭地拄着拐杖进屋了。他最近心思越来越不对,可得好好想想。
    唐正言觉得最近方亭有些不对劲,好似在躲着自己一般。每次自己一进屋,他便以不打搅自己读书为由去院子里,累了也不回屋休息,而是直接去正礼和正义的房间呆着,只有晚上睡觉时才回来。
    唐正言虽然奇怪,但他此时临考在即,没有时间和方亭谈心。何况他们本是萍水相逢,他救方亭一命,也没想什么挟恩以报,经历过人情冷暖后,更是明白人心强求不得,因此只是顺其自然。
    到了七月底,葡萄终于伤势全好,扔下木拐可以满院子活蹦乱跳了。
    唐正言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骨头长好了也该小心些,说了葡萄几次,但见他左耳听了右耳出,想他到底年少,性子好动,不过恢复力快,也就作罢。
    这日葡萄和唐正礼一起下田,帮着做农活。早上的太阳很是热辣,虽然戴着宽大的草帽,仍是晒得人皮肤发烫。
    葡萄看着自己粗糙起来的手指,不由感叹老百姓真是不容易。他在王府里一直养尊处优,爹亲偶尔和他讲些民间疾苦,他也不当回事。现在亲身体会,才明白爹亲的话是多麽正确。据说爹亲小时候生活在灵隐谷里,也跟着去地里帮过忙。外祖北堂傲虽是王爷出身,但归隐之后一直和外公言非离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对儿孙们也不娇惯,这才是真正的淡薄名利,视王位金钱如粪土。
    葡萄一直很钦佩外祖父。外公和爹亲都说他长得最像外祖父,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外表像而已,骨子里并没有北堂家的那种冷傲和淡薄。他性子更像东方家的人,好逸疏懒,占有欲强,大是大非的观念比较模糊,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其他都有些漠不关心。
    可是现在住在这个偏僻贫苦的小山村里,葡萄却并不觉得日子艰苦。虽然每日都是粗茶淡饭,还要跟着下田劳作,晚上回家双腿双臂都累得抬不起来,比当初被外祖父逼着练武都累,可却觉得日子充实,每天心情都高高兴兴的,齐横城早被他扔之脑外了。
    「二哥,方哥哥,该吃饭啦。」唐正义小小的人,双手吃力地提着个大大的篮子,站在田边喊道。
    因为最近唐家雇的两个短工有一个生病了,无法上工,唐正礼人小力弱,葡萄又是半个生手,两人加起来才勉强顶上一个短工,偏偏八月秋收将近,田里的农活变得特别忙,所以唐正礼和葡萄中午无法赶回家吃饭了。唐正言便让唐正义每天中午来送饭。
    唐正义今年只有六岁,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点不像农家的孩子。农家孩子土生土长,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皮肤也微黑,但唐正义怎麽晒都晒不黑,长得也可爱乖巧,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葡萄也不例外。
    「小义累不累?哥哥看看,是不是手红了?」葡萄并不忙着吃饭,而是坐在树下的田埂上,把唐正义抱在怀里揉捏了一番。
    他特别喜欢小孩子。小时候经常搓弄幼弟东方君仁,还把他当女孩子打扮。可惜东方君仁少年老成,到了六七岁的时候已经不爱让葡萄打扮了,整天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让葡萄十分遗憾。此时有个乖巧听话的唐正义让他玩,别提多喜欢了。
    唐正义坐在他怀里,小脸红扑扑的,有些羞涩道:「没有,小义不累。」
    「小义真乖。来,哥哥的葡萄给你吃。」葡萄在唐正义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拿起篮子里的一串葡萄递给他。
    唐正义严肃地道:「小义吃过了。这些葡萄是给二哥和方哥哥的,小义不吃。」
    葡萄这个心疼哦。这麽小的孩子就这儿懂事了,比他那些兄弟强多了。
    「听(亭)哥,赶紧粗(吃),翻(饭)凉了就不好粗(吃)了。」唐正礼嘴里塞满食物,狼吞虎咽地道。
    葡萄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薄饼,卷了些酱菜就着凉水就吃了起来。
    唐正言的手艺不错,饼摊得不像别家那麽厚,薄薄一层,又香又软,卷着酱菜非常好吃。
    其实这已经算是葡萄这辈子吃过的最简陋的食物了。即便离家出走的日子,他也是备足了银票的,吃喝都是上乘,何况小竹子的手艺非常好,即使偶尔露宿,也绝不会亏待了他的嘴。不过此时,虽是粗粮淡饭,他却吃得十分香甜。
    只是想起小竹子,葡萄不由叹了口气。小竹子既是他的小厮,也是他的贴身侍卫,比他年长四岁,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非常深厚。葡萄重伤在床的那段时间非常担心小竹子。二人分散前的最后画面他还记忆犹新。可是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实在太远了,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官府或东门的分舵,他都无法通知家里来自己,更别说去救小竹子了。现在他也只能祈祷小竹子能化险为夷。没有自己拖累,以小竹子的本事即使受了伤,只要不致命应该就能逃走。
    为了培养一个出色的暗卫,皇室和天门都是花了大力气的,小竹子的武功不用说,还精通毒术,身上也带着各种救命的丹药(主要是为了给主子用的,可是葡萄实在太糊涂,小竹子怕他错把毒药当灵丹,所以从小就替他保管这些丹药)。所以葡萄虽然担心,但对小竹子还有几分信心,相信他不至於丢了性命,而且多少还盼着小竹子逃出去后能找到天门或王府的人来找自己。
    葡萄确实没有料错,小竹子还真是逃了出去。只是他比较倒霉,杀了那几个强盗后跑出去没多远,便迷药发作昏了过去,倒下时正好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醒来后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被好心人救走后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个月,直到被德郡王东方君诚找到,才恢复了记忆。因此耽误了好几个月寻找主子的时间。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葡萄大口吃着午饭,从没想过自己竟有如此』豪迈『的一天,但是肚子实在太饿了,体力劳动果然不是他擅长的啊。
    葡萄和唐正礼吃饭的功夫,唐正义就自己跳到田里,努力用小手揪着杂草,想尽力帮哥哥们干点活。
    唐正礼道:「小义,等二哥忙完这一阵就去山里帮你抓野兔好不好?」
    唐正义闻言兴奋地抬起头,圆圆的大眼亮晶晶地,叫道:「哥哥真的吗?小义好想吃兔子肉哦。小义好久都没有吃到兔子肉了呢。」
    唐正礼嘻嘻一笑,道:「放心,再过几天二哥就有时间了,到时给小义抓只又肥又大的大兔子。」
    「哦!好哦好哦!」唐正义兴奋地跳脚。
    葡萄忙咽下口里的食物,举手道:「我也去!我也去帮小义抓兔子!我……我会射箭,还射中过小鹿呢。」
    葡萄是皇室子弟,小时跟着皇伯父和父王们一起去郊外的皇家园林打过猎,印象中好像挺好玩的。不过当时他怕晒黑,所以总是躲在皇祖母那里偷懒,上马的次数寥寥可数。不过他确实射到过几只小鹿和兔子之类的猎物,虽然是在侍卫们的帮助下……不过葡萄对自己的武艺一直颇有自信,虽然这次和小竹子遇险的事让他受了些打击,但他觉得这只是意外,都是那帮强盗太奸诈了,不然他是不会输的。
    「太好了,谢谢方哥哥,小义好想吃肉哦。」想到肥肥嫩嫩的兔子肉,唐正义忍不住吸溜起口水。
    乡下地方生活贫瘠,平时吃口肉很是难得。院子里养的鸡都是留着下蛋的,唐家没有猪圈也没有养猪,只有一头老黄牛是用来耕田的,更不可能吃掉,所以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唐家大哥跟着村子里的人坐牛车走上一整天,到山外面的小镇上去割几斤肉。村子里有家猎户,偶尔得了多余的肉,唐正言会带着东西去换点,不过平时还是很少吃的。
    葡萄听唐正义这麽一说,才想到好似自从被唐家救起后,这两个月来只在养伤时吃过一只炖母鸡,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吃过肉了。
    他深深地震惊了!他堂堂静王府的四少爷,未来的郡王爷,竟然这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
    想到这里,葡萄的食欲忽然有些无法克制,胃在直接叫嚣着肉的味道。
    不行,忍不了了!
    「正礼,别等过几天了,今天下午咱们就去山里逮兔子吧。」
    唐正礼一愣,摸摸头道:「可是下午要念书,还要写字。」
    葡萄用胳膊撞撞他,小声道:「偶尔休息一天没什么。你看小义最近都瘦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将来长不高。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下午你都没怎麽练字,趴在桌子上老睡觉。我看正言这些日子也忙得很,都没怎麽管你。」
    唐正礼道:「那是因为大哥知道最近我们干活辛苦,实在累得忍不住,才睁只眼闭只眼的。可是如果故意不念书去山里玩的话……」
    「怎麽是去山里玩?我们这是去打猎,是给家里添补食物的。都说春发夏长,秋收冬藏。这个季节正是应该吃肉补身体的时候。正言马上就要进城考试了,到时他一走,家里就剩你们两个小的,更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趁着现在山里猎物多,别耽误,下午咱们就去!」
    葡萄已经和唐正言说好,九月唐正言去城里考试时自己也跟他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亲人。实在不行,他可以先把剑当了,换成盘缠去最近的州郡,到时就要离开唐家了。
    葡萄不等唐正礼考虑,道:「就这麽定了!」
    唐正礼被他怂恿得心动,也没再说什么。
    第五章
    二人吃过午饭,把碗筷篮子给唐正义带回去,让他保密,便赶紧下地干活。葡萄笨手笨脚,之前五谷不分,连杂草和水稻都分不清楚,这几天才算利落些,此时手快脚快,早早把自己那份活干完了,在旁催着唐正礼。
    唐正礼之前一直比葡萄干得快,以』师傅『自居,谁知今天竟被葡萄抢了先,不由有些郁闷。
    他不知这都是兔子肉的诱惑。匆匆干完活,两人也不回家,将农具放进田边的草房里,拿了绳索和竹筐等物便直接进了山。
    此时正是秋收将近的时候,山里的野鸡野兔子也都长得膘肥体壮。他们运气好,刚设好了一个陷阱没半个时辰,便有只野鸡撞了进去。二人大喜,登时信心爆棚,想再接再厉。
    不过接下来便没有那般好运了。一直到天色沈下,才又抓了只山鸡,却没有逮到野兔。
    不过有两只野鸡收获也不错了。葡萄看着那鸡眼睛都快冒绿光了。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啊……
    他们下了山,看着完全黑下的天气才突然恍悟:糟糕,在山里玩得太晚了!
    「怎麽办?竟然这麽晚了!我就说抓着第一只山鸡就够了,你偏要抓兔子。结果兔子没抓着,现在回家这麽晚大哥一定会生气!」
    葡萄本来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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