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崇祯二年九月十七

    旗丁布托哈是幸运的，他带着十六个举着皮盾的甲兵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就轻松进入大车阵。
    此时全部嗷嗷叫着往黄毅这个方向冲。
    因为这里喊杀声震天响。
    因为这里太亮堂了。
    那是火箭引燃了两个装干草的大车烧得正旺，躲藏在附近的老弱妇孺根本没能力灭火，只得把其他大车推远些。
    建奴鞑子瞧得见，抵抗者也看得清。
    于是乎，弓箭、投枪、飞斧甚至于石块乱飞、乱砸，建奴、鞑子被激发了凶性见人就杀，不肯引颈受戮的抵抗者都在搏命。
    混战在持续，杀人，杀人，一直在杀人！
    黄毅不知道究竟砍翻了几个敌人，也不知道自己人死了多少，更加没算过身上挨了多少下子，只觉得敌人貌似越来越少。
    觉得身上哪儿都疼。
    幸运的是，力气还在，还能战斗。
    被羽箭射、枪刺、刀砍过好几次的黄毅有防刺衣、军用头盔、护目镜、防弹背心保护着没伤筋动骨，也没有流血。
    杀红眼的他精神亢奋，一时间觉得自己无可匹敌！
    把面前一个鞑子砍翻在地后，暂时瞧不见任何敌人的他再次大喊大叫道：“哪儿还有鞑子、建奴？老子还没杀够！”
    人就是如此，刚开始时，黄毅都是盘算着怎么射冷箭狙杀敌人。
    面对面厮杀开始，片刻后就被飙飞的鲜血刺激了，理智跑得无影无踪，此时此刻如颠若狂只想着砍敌人的脑袋瓜。
    “小的们也在找！”黄大智的声音传来。
    黄毅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黄大勇回答道。
    “老爷快来，这里有两个敌人跑出去了！”黄大全喊道。
    杀了人还想跑？哪有这般便宜？黄毅大喝一声：
    “追，都得留下命来，一个也不放过。”
    黄大鹏递上了黄毅的十字弩道：“老爷，您的弩机。”
    黄毅接过看了看，发现已经上好弦装填了弩箭，他夸奖道：
    “做得好，以后你就跟在我后边帮我拿装备！”
    黄大鹏喜滋滋答应道：“小的遵命！”
    “打赢了，咱们打赢了！”黄大智觉得跑着追击不过瘾，大声道：“大勇、阿木古楞、阿古达木，我们都上马冲一冲，争取多夺些马匹。”
    胜负已分，确实到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时候，黄毅下达命令道：“所有能骑马的都随我出击！”
    黄毅一直在大车阵中横冲直撞，如同杀神般。
    亲眼看见黄毅吼叫着厮杀的少年、老汉和妇女恐怕超过五百人。
    他是所有人的胆，他的声音已然成为了此时的兴奋剂！
    听到黄毅高喊，虽然绝大多数人听不懂，虽然这里乱糟糟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己方打赢了，敌人逃了。
    人都是敢于打落水狗的，立刻有不低于四十个少年和老者跑去牵马马。
    妇女们和老弱也被激发了凶性，几个受了重伤还未死的鞑子成为了被泄愤的对象，差一点被撕烂，直接导致没有俘虏。
    黄毅之所以命令继续追击并不是为了扩大战果，而是尽可能多的缴获马匹和装备。
    敌方的战马肯定要留人看管，只不过留下的七八人都是伤员，还都不是轻伤。
    哦！不对，有一个人不是伤员，他是鸦巴海的阿哈章东。
    阿古达木、阿木古楞、黄大勇等等几十骑冲来，鸦巴海留下的人手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他们听到马蹄声响能逃的都逃了。
    黄毅原本一马当先上演一场身先士卒的。
    只不过他的骑术有点差，再加上阿古达木、黄大勇几个有感恩的心，刻意驱马上前挡住黄毅。
    所以黄毅跑了个最后一名。
    他有自知之明，决定不追了，立刻喊住黄大勇和黄大智几个，任由阿古达木哥儿俩和二十几个蒙古少年、十七八个老骑士追了下去。
    能跑的都跑了，仅剩下八九个不能骑马的重伤员在哀求补刀结束痛苦。
    黄毅听不懂那些鞑子说了什么，大声问黄大勇后才知道了情况，他道：“真救不活的直接杀了，给能够救活的包扎！”
    几个少年立刻挨个检查，并且把黄毅的话翻译成蒙古语。
    那些重伤员有哈尔巴拉部的也有咔嚓固特部的，得知黄大勇几个的目的后，顿时都不哀求补刀，都希望被判定为有救。
    只不过希望不是人人都有的，四个吐血不止或者肠子断了的重伤员被砍了脑袋。
    五个瞧上去内伤不是很严重的重伤员获得了给伤口缝合重新包扎的待遇。
    这五人中有三个来自咔嚓固特部，两个是哈尔巴拉部的。
    一个名叫额逊扎钦的哈尔巴拉部重伤员还向黄大勇询问家小的安危。
    得知赫丹巴特尔部没有屠杀任何一个投降的哈尔巴拉部族人，却在建奴发动的夜袭中被杀掉了十几个后，肠子都悔青了。
    忽然间一人在黑暗处大声喊叫道：“老爷，小的是汉人，小的出来投降，老爷千万别射箭！”
    这人当然是章东。
    他会骑马，看管的战马多着呢，为什么不牵出几匹一路换乘奔逃？
    那是有原因的！
    建奴不仅仅军律严酷，对待奴才更加残酷。
    上阵打仗，主子没能回来，奴才回来了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但是在特殊情况下奴才可以免死。
    那就是奴才千辛万苦带回来主子的尸体。
    因此章东明明知道主子被打败了生死不明也不愿意独自逃跑，躲在草丛里偷窥。
    如果能够瞧见他的主子，他肯定会跟着主子一起逃。
    谁知道居然听到了汉语，而且听懂了，他还从说汉语那人的口气判断出，那人应该是领头的。
    几个蒙古人伤得那么重都不直接杀了还给救治，认为能够活下去的章东不躲了，大着胆子发声。
    黄大勇反应敏捷，第一时间抢到黄毅身前举起皮盾。
    黄大智立刻跑过去把章东揪了过来。
    章东磕头如捣蒜，口中道：“大老爷饶命，小的是汉人，小的从来没杀过人。”
    “给我站起来好好回话！”
    “小的遵命！”
    黄毅看了看身高大概一米七脸上有鞭痕的章东，觉得这个少年的岁数应该比黄大智、黄大勇都大。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的叫章东，十六岁。”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黄历？”
    这一直是黄毅最想知道的，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遇见个明白人。
    章东小心翼翼道：“是大明还是大金？”
    “都说！”
    “大明崇祯二年。大金天聪三年。今天是九月十七。”
    原来是崇祯二年，黄毅心道。他知道此时都是用农历，如果按照公历算，恐怕都接近十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