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伤口撒盐

    当萧遥跟着杨间来到他的随国公府的时候，就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找宇文直挑衅了！
    相对于随国公这样的一个显赫的身份，杨间居住的这座宅子就显得有点破落寒酸了！这座十多年前的宅子，是杨间的父亲杨中当年晋封为随国公的时候修建的，整体面积并不大，建筑也显得有点破旧，而且杨家的人多，这就显得整个宅子有点吵闹杂乱了，住在这样的宅子，难免会让人觉得有点压抑！
    本来以杨中在周国的名声和地位，加上他不断立下的赫赫战功，在长安城再建一座宽大豪华的宅子，那是随随便便的事，只可惜自从宇文户掌控周国的朝政后，杨中不愿依附宇文户，导致他不断地被宇文户排挤，在周国政坛上的地位一再下降，最后还被赶出了长安城，去了甘肃当泾州总管，甚至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当时刚刚踏入仕途的杨间。
    杨间自幼十分的聪明，很有才干，连周国太祖宇文泰看到只有十来岁的他都赞不绝口，夸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本来杨间出生名将之家，又有才学，又被当权者看重，按正常的发展，在仕途上应该是一帆风顺，步步高升的！
    只可惜他这个老爸得罪了宇文户，导致他也被宇文户排挤在外，一直只能当个小官，在皇宫中当个禁军的小统领！仕途上得不到升迁，俸禄自然也没有涨上去，而且禁军小统领也不是什么可以捞油水的职位，所以导致杨间的府中并没有什么积蓄。
    最要命的是杨间娶了一个十分出名的老婆，独孤加罗！她乃是周国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的小女儿，而这个独孤信却是宇文户的政敌，当年准备与周国第一任皇帝宇文觉密谋，想除掉宇文户的时候，却被宇文户先发制人，提前对他们下手，导致只当了几个月皇帝的宇文觉被废被杀，独孤信自己也为了家人不被牵连而被迫自杀！
    所以身为独孤信的女儿，嫁给杨中的儿子杨间，这两家的联姻在当时周国权贵的眼中是一桩十分失败的联姻，因为男女双方的父亲都是得罪了宇文户，虽然家族没有被宇文户赶尽杀绝，但已经不再是显赫的贵族世家，手上也已经没有任何实权，只剩下那些徒有虚名的封号！
    受到父辈的拖累，导致杨间在皇宫禁军小统领的职位上，一干就是干了八年，却没有得到任何晋升的机会，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整个人也变得郁郁不得志！
    终于，有一天，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一直在暗中发展自己力量的宇文甬找到了杨间，然后用了一套忠君爱国的理论和画了一个大饼，把杨间拉入了自己的阵营，然后趁着宇文户出兵东伐齐国的机会，把杨间调任为长安城巡防营的统领，让一直原地踏步的杨间终于体会到了升职加薪的滋味！
    本来在巡防营统领一职上面干得不错的杨间，当听到在前线作战的周军不断战败的消息，心中一直都有匡世救国大志的他，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自己身为名将之后，更是世袭随国公，却不能亲自率兵上前线与齐国交战，只能在这长安城里，带着这支巡防营，天天巡逻城池，维护城中的治安秩序，做得都是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不是帮百姓寻找丢失的鸡鸭狗羊，就是帮衙门捉拿小偷强盗，说好听点，也是为大周尽忠职守，说难听点，还真像宇文直所说，是条看门狗！
    所以当今天他看到这个虽然没有直接与齐军作战，但也算是上了前线，参加了这场宜阳大战的宇文直，带着这些惨败给齐军的周国将士回到了长安城，入城的排场却比那些取得大胜而归的将军们还要盛大嚣张，心中那团愤怒和不甘的怒火突然间就爆发了！
    再加上自己身为皇上的亲信，平时看到的都是宇文户阵营的人对皇上的种种不敬，而且宇文直身为皇上的同母胞弟，去站在宇文户那边助纣为虐，心中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好感！于是，年仅三十，血气方刚的杨间突然脑子一热，想都不想就冲了出去了，对着宇文直就是一顿挑衅，结果却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带着萧遥来到了随国公府，杨间心里十分的懊恼和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就冲出去挑衅宇文直呢？为什么不看清楚河南公主宇文敏也在他的队伍之中？为什么不想清楚，一个陌生的小和尚也能骑着马跟在队伍中，能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吗？要是当时老老实实放他们进城，就不会导致后面的一连串事件的发生，但现在也只能是自己吞下这个一时冲动而产生的恶果了！
    “三藏大师，杨某的随国公府有点简陋寒酸，请不要见怪！”已经学乖的杨间客气地对萧遥说道。
    “嗯，确实很破旧寒酸！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周国柱国大将军杨中杨老将军的随国公府，竟然是这般模样！咦，杨将军，你快看，你家的那条横梁上有个老鼠洞，旁边还长出蘑菇了，怕是年久失修，为了家人的安全，杨将军还是要找个工匠回来修葺一番！”萧遥也毫不客气地说道。
    没想到萧遥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府邸破旧，杨间也只能一脸尬笑地说道：“是啊，是该修葺修葺了。三藏大师请进，杨某马上去通知家人，说家里来了贵客，让他们准备好斋饭，好好款待大师！”
    “其实也不一定是斋饭，小僧乃是一个杂修的和尚，就是只注重精神上的修行，至于吃喝拉撒，就不需要太注重了！说直白些，就是什么都吃，什么都喝，没有什么清修戒律的束缚！你知道有时候在野外，一时找不到施主化缘，吃野果也吃不饱，就只能打猎吃肉了。所以杨将军不必为我而特意全家吃斋饭，还是按你们平常一样，吃肉喝酒就可以了，小僧也是很随意的！”萧遥厚颜无耻地笑道。
    “这，大师喝酒又吃肉的，如此不遵守清规戒律，还能算得上是和尚吗？”杨间一脸震惊无比地看着萧遥问道。
    “当时是和尚了，你看我不是顶着一个大光头吗？心中有佛，自然就是和尚！杨将军我们快进去吧，今天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才回到长安，肚子早就饿扁了，这个时候要是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真是一件人生快事，真是想想都流口水！杨将军，你觉得我说得没错吧？”萧遥一副垂涎三尺，满脸期待的样子说道。
    “对！喝酒吃肉是人生一大快事！杨某马上让人去准备好酒好菜，大办宴席，替大师接风洗尘！”萧遥如此真白的暗示，杨间当然听得明白，于是马上让人去准备酒席，然后带着萧遥走进了这座破旧寒酸的随国公府。
    萧遥心情复杂地走进了这座与自己有着杀爷之仇，而且又是命运安排下的宿敌杨间的随国公府，发现杨间还真没说谎，这府里确实是人口众多，吵杂喧闹，而且地方狭小，显得有点紧迫压抑。
    杨中有四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但都没有在外面开衙建府，只能分居住在这座随国公府里的不同院子，不过这些院子并不是很大。
    而且杨氏一家的生育能力似乎都很强，四兄弟成家没多久，膝下儿女就已经一大堆了！老大杨间和独孤加罗两个人现在就已经生了三儿两女五个小孩，大女儿杨丽华也已经十一岁了，而且如果按照历史正常发展的话，他们两夫妇还会继续再生五个儿女，一共生了十个，在古代医疗技术十分落后的条件下，生育是一件高危的事，随时难产致命，所以这个独孤加罗能生了十个孩子确实不简单，确实是得到了历史的青睐，同样有着主角光环！
    而且杨间并没有纳妾，只有一个老婆就已经生了五个！而杨间的其他兄弟也不简单，加上他们不止一个老婆，还有小妾，所以生的孩子就更加多了，于是，整个随国公府，杨间四兄弟，加上他们的父母儿女，还有奴婢仆人，整个杨家的常住人口多达将近百人！
    如果这个人口数量放在一些豪门贵族的府邸上，并没有什么出奇，但是放在随国公府这座小宅子里，就显得很紧凑，很落魄了！
    因为杨家得罪了宇文户，所以在杨中病死后，杨家就很少来客人了，加上因为人多家小而自卑，杨间平时也不愿意带朋友回家做客，所以当今天他带了一个客人回家，让整个杨家都觉得很新奇，而且这个客人可是今天传遍了整个长安城的知名和尚，这就让他们更觉得轰动了，于是整个杨家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嫩嫩，撑拐杖的，还吃奶的，都出来了，都想看看这个刚到长安就变成最不受欢迎人物的和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一屋子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萧遥也觉得很不自在，但依然保持微笑，对杨间笑道：“杨将军，你的家人似乎有点多啊，这么小的宅子，够房间住吗？这么多人，不会连柴房都没地方给我落脚吧？”
    萧遥句句不离狭窄人多，不断地在杨间自卑的伤口上撒盐。
    “人口多其实也挺好的，至少热闹啊！地方虽然有点窄，但是基本都是孩子多，小孩子挤一挤就可以了，而且大师是贵客，怎能住柴房呢，我马上准备一间大房给大师歇息！”杨间郁闷地说道，怎么这个和尚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直说我的家地方小！
    “杨将军客气了，小僧山野粗人，不需要睡什么大床软枕，随便一间客房，有床有被就可以了！不过小僧跟着公主赶了几天路，满身灰尘，但是希望能洗个热水澡！”萧遥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杨间说道。
    “没问题，杨某这就去安排，待会酒席散后，大师就可以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了！”杨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
    “对了，小僧久闻杨将军的先父杨老将军是周国著名的战将，如今小僧有幸到他的府邸借宿，应当要到他的灵位前上一炷清香，默念几句经文表示敬意，不知杨将军可否行个方便？”萧遥微笑说道，难得来到了仇人的家里，当然要到仇人的面前挑衅示威了！
    “大师乃得道高僧，先父能得到大师的诵经祝福，是我们杨家的荣幸！”杨间确是一脸的兴奋，毕竟他也是信佛，而且在福应禅院的时候，智炫大师也认可了这个三藏和尚是个佛法高深的和尚，只是时机不对才不让他入内，现在他主动提出到父亲灵位前诵经祝福，当然是求之不得！
    杨间带着萧遥来到了随国公府中的家庙，却发现这间家庙在小小的随国公府之中，面积也是挺大，装饰也很庄严，可见杨家的人对于祖先还是很孝顺的。
    看着自己杀爷仇人的灵位牌，萧遥装模作样地敬香念经，心中却在暗笑：杨老将军，请原谅我以后会对你们杨家出手，到时候可能会让你们杨家陷入不忠不义，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我可以说，这并不是因为你是杀害我祖父的凶手！虽然我的祖父萧伦确实是被你击败而且杀害了，但那是在战场上的生死较量，所以其实我对你并不怎么怨恨，只是你的儿子是命运安排给我的对手，如果我不对他出手，那他就是历史中，最后都大赢家！
    装模作样地诵经之后，萧遥有在这家庙之中转了一圈，然后摇头叹息说道：“哎呀，可惜了，可惜杨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征战天下，立下赫赫战功，他的灵位最后却只能放在这又小又寒酸的家庙之中，本来杨将军可以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的，却因为杨老将军的灵位放置不当，导致深受其害！”
    “三藏大师果然是高人，原来也懂得这些风水玄术！只可惜杨某无能，没有多余钱财扩建随国公府，难道这对我的仕途升迁也有影响？”杨间惊讶地问道，因为萧遥说中了他的心事！
    “当然有影响，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生做官为何因，前世黄金装佛身，前世修来今世受，紫袍玉带佛前求，黄金装佛装自己，遮盖如来盖自身！你对祖先越是孝敬，祖先越是会保佑你！”萧遥一脸正经地说道，倒是把这些杨家的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有几个还双手合掌，低声默念祖先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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