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明人满万不可敌。

    纳邻河中游的明军滩头军营，向正北方深入密林约五十里处，有一处小平原。
    平原之上，坐落着一个大型的野人部落。
    这个部落，叫做“罗纳”，是以开拓部落的第一位祭司为名。
    一条纳邻河的支流小溪，横穿过罗纳部落，为部落提供稳定的水源。
    小溪两岸，正有一些野人女子，在处理着今天部落战士捕猎回来的食物。
    现在是夏秋交替的季节，正是猎物繁多的一个好季节。
    溪流岸边，狍子、野兔、野鹿、庞大的老虎、棕熊，等猎物都有。
    但是最多的收获，还是从大海深处洄游回来产卵的大马哈鱼，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
    当然，这个时候还不叫大马哈鱼。
    在这些野人的口中，这种鱼叫“达乌依玛哈”，是天神赏赐的食物。
    在每年的夏末秋来的季节，大批“达乌依玛哈”都会从大海中回游，充斥着建州大小溪河之中。
    鱼情好的时候，河流中的“达乌依玛哈”都多到拥挤成群，鱼都自己伸出头来了，有的都直往岸上蹦。
    这些野人伸手就能够从江里往外拎鱼，甚至捞都不用捞，站在河边就可以等到鱼自己跳上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鱼获多到都吃不完。
    就是可惜这种好日子非常的短，一年也就三四个月。
    等到入冬之后，河里便再无“达乌依玛哈”的身影了。
    所以这些建州的野人部落，才将这每年从海里游来，但是却只停留一个秋季的“达乌依玛哈”，当做是天神怜悯他们，赐给的食物。
    夏秋季节才会出现，并且多到根本不用费心就可以随便抓，让他们可以捕获到足够多可以熬过冬天的口粮。
    如此善良之事，也就只有天神才会如此了。
    围坐在溪边，那些野人女子一边将这些猎物屠宰清洗，准备晒干制成干货。
    虽然因为缺盐的原因，她们是无法奢侈到用大量的盐来将这些猎物制作成咸鱼腊肉。
    但是不用盐腌制，直接晒成鱼干，也是可以保存很久的。
    就是需要找一个大晴天，在太阳最猛烈时晒干，不然一次性晒不干的话，鱼就会发臭了。
    勤快的野人女子们，在处理食物的同时，还不断地感谢着天神的赏赐，并且祈祷天神可以保佑他们今年可以度过一个不缺食物的冬天。
    “希望今年能存够足以过冬的食物，不然等到冬天，部族里的男人们就又要去明人的地盘抢东西吃了。”
    “但愿天神保佑！”
    “天神会保佑我们部落的！”
    “今年献上的人牲贡品够多了，肯定能过一个好的冬天。”
    大家都在祈祷着。
    不过有一个看着才十六七岁的野人小姑娘撇了撇嘴，小声不满的说道：“那些投靠了明人的部落，每年冬天都不缺吃的，还不会冻死，生活的很好。”
    “我们部落，大祭司年年都要向天神祭祀几十个人牲，去年，阿洛被选为人牲，也被祭祀了。”
    “但是去年不也还是挨饿受冻，部族里的男人跑去明人那边抢那些归顺了明人的部族，还死伤了很多。”
    “依我看啊，我们还不如归顺了明人算了。”
    其他的野人女子立马就捂住了她的嘴，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没有部族战士在旁边后，才小声骂道：“疯了？”
    “明人不敬天神！”
    “祭司大人说了，那些投靠了明人的部落，早晚会被天神惩罚的！”
    “明人都是魔鬼，他们用好的东西诱惑我们堕落，背叛天神！”
    “可不能说这种话！”
    小姑娘撅起嘴，懒得再继续说什么了。
    反正她是不觉得投靠明人有什么不好的。
    不只是她，部族里有不少人都很羡慕那些投靠了明人之后，发达起来的穷亲戚。
    要不然也不会每年冬天都去辽东劫掠他们。
    一方面是自己部落确实粮草不够，一方面也是怀着嫉妒报复的心。
    美名其曰，替天神惩罚他们。
    实际上，心里都羡慕着呢。
    但是部落的祭司和强大的战士们，都不愿意率领部落归顺明人。
    明人不敬天神，而且还不愿意给他们特权。
    对于部落的上层来说，他们在本部落又不会缺衣少粮，能够作威作福，反正冬天饿死的也都是老人和体弱的人。
    原始落后的奴隶制社会，哪里会将普通人看的多重。
    怎么可能为了普通人生活更好，而放弃自己掌握的食物和武力？
    大明招抚野人这么多年，只有一些人数不过两三百到四五百人，以亲情为纽带维系的小部族，选择了投靠大明。
    超过千人以上的部落，几乎没有一个愿意投靠大明的。
    不是他们不知道大明的生活条件更好。
    而是那些部落里掌握权力的上层人，不愿意失去这种对部落生杀予夺，可以随意作威作福的权利而已。
    而底层的部落人民，在祭司们的洗脑之下，以及代代相传的天神信仰下，自然鉴定的站在反明人第一线。
    不过随着大明在建州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后，还是有一些野人，开始有几分向往大明的心思了。
    比如这个野人小姑娘。
    眼瞅着原本比自己部落过得还要惨的那些小部落，归顺大明后，没几年就一个个都住进能烧热炕的砖瓦房，一年四季都不缺吃的了。
    而且也没见着祭司说的“天神的惩罚”出现，反而日子越过越好了。
    那能不羡慕吗？
    只不过这种羡慕的想法也只能藏在心里，是万不能说出来的。
    不然就要被祭司当成来年祭祀天神的贡品了。
    “嘶律律——”
    “嘶律律——”
    一阵骏马嘶叫的声音，惊醒了河边野人女子的注意力。
    一队本部落的战士，骑着马疾行而过。
    “咦，出去的时候不是有十二人吗，怎么回来只剩下六人了？”
    野人小姑娘在心里好奇的嘀咕道。
    ......
    “大祭司！”
    “在我们部落的西方，纳邻河畔，出现了一支明人的部落！”
    “人数至少有万人！”
    “阿木哈和罗列他们因为靠的太近，被明人的战士抓住了！”
    “这个明人部落，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明人想要对我们动手了！”
    头上扎着不知名鸟类羽毛的野人战士慌张的闯进了祭司大帐，大吼着向大祭司禀报着让他惊恐的一幕。
    从来不踏足建州的明人，成建制的出现在了建州的土地上！
    甚至就离着他们部落没有多远，半天不到的脚程就能抵达！
    在辽东见识过大明军队战斗力的野人战士，非常慌张。
    坐在大帐内正在冥想的老祭司抬起眼帘，面色凝重的问道：“万人？”
    “至少万人！”
    “连绵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
    实际上他们发现彭克所部的时候，营内只有六千人的，其他四千人正在外肃清周遭呢。
    不过大营还是按照万人大营的规模建的。
    罗纳部落的大祭司站起身来，在大帐内踱步了一会后，神色凝重的说道：“去将其他祭司都请来。”
    野人战士立马爬起身跑了出去。
    片刻后，二十多个手上拿着代表祭司的镶金法杖，年龄普遍都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中年野人，便汇聚在了大祭司帐中。
    “我们有麻烦了。”
    将部落骑手在纳邻河畔撞见大明军队的事情和其他祭司详细通报了一下之后，大祭司便说道：
    “起码有一万明人，这不是我们罗纳部落可以解决得了的麻烦。”
    “明人一旦满万，就连统治了整个草原和草原极西的孛儿只斤都得需要数倍于明人的战士才能抵抗。”
    “我们罗纳部落连一万名战士都没有，必须要求援！”
    “多纳，你带着二百奴隶，拉上足够千人吃一个月的“达乌依玛哈”，去东面联系赫泽尔部落，将情况告知他们，邀请他们一同出兵。”
    “莱古纳，你也带着二百奴隶，拉上足够千人吃一个月的“达乌依玛哈”，去南面联系塔耶部落，同样让他们出兵帮忙！”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和他们说。”
    “明人一旦将我们罗纳部落打败，那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他们！”
    “如果现在他们不帮我们罗纳抵抗明人，那只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明人消灭！”
    “他们的大祭司，懂得这个道理！”
    没有一丝犹豫，罗纳部落的大祭司，就立马做出了求援的打算。
    明人从遥远的辽东跑到建州来安营扎寨，显然不是抱着来与建州野人们聊天做客的想法。
    必须要趁着明人还没行动之前，抢先聚集战士，将立足未稳的明人赶出纳邻河流域！
    两个祭司立马领命，出门就带着战士们喝骂奴隶，让他们带上食物出发联系其他部落。
    溪流旁，那些正在收拾“达乌依玛哈”的野人女子们也被叫停了动作。
    一筐筐刚从河里捞出来，还没有宰杀的大鱼，被征调走，背到了奴隶的背上。
    野人女子们围在一起，表情凝重的私语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野人女子在战士里看到了自己的男人，便走上前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野人战士一边用鞭子抽着奴隶，让他们动作快一点，一边转头说道：“快回家呆着。”
    “明人来了。”
    “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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