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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便将刀一把插入雄鸟的身体内。
    没有丝毫停滞的迅疾。
    稳,准,狠。
    霎时鲜血流溅,沾在衣袖上一片,倪从文神情依旧不起波澜,好像动手之人不是他一般。
    “相爷睿智,这无门鸟笼的破解法对于这雄鸟而言不过是死路罢了,”姜华似是暗自松下口气,笑道。同时又将卡在环形栏上的雌鸟从中拔出来,鸟的尖细声骤响,几片羽毛“唰”地掉落,随之将雌鸟放出窗外,“看来各鸟有各鸟的运,只看它们如何找寻出路了。”
    二人心照不宣,倪从文手指拂过身上素服衣袖,道:“说起来,现在这时节仍算是在本官替家师守丧这三年里头,其实是见不得血腥的……”
    姜华目光顺着他动作瞥向其衣袖,挑眉道:“相爷可是在质疑咱家的诚意?”
    “当日姜总管亲临府上、三迎入朝之恩,本官仍旧铭记于心,”倪从文笑道,“诚意与否,本官心中明晓得很。”
    姜华哪能不熟悉这欲擒故纵的招数,明显是仍有所求。但见倪从文松口,便知事已成大半,随即笑道:“相爷爽快,咱家已知相爷目前所忧何事,所谓‘将者,国之辅也’,政为军本,当务之急,并非在军,而在相爷所熟之政。”
    “哦?”倪从文起了兴趣,“此话怎讲?”
    姜华拂了拂衣袖,说道:“相爷此番归朝已经一载有余,咱家且问:朝中上下,惫懒无为的官员所占几成?”
    倪从文答:“约两成。”
    “那使银买官的官员所占几成?”
    “一成。”
    “见风使舵、先投阉党后随太子的官员所占几成?”
    “三成。”
    姜华声音不断下沉,最后低声言至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动静中:“那相爷猜猜,咱家拿宫中便宜相换,可动用几成朝臣?”
    倪从文沉默,姜华慢悠悠地说:“自谢大人过世,原先的骨鲠之臣或遭仇害,或渐分散而不敢言,也唯有相爷坚守朝中,这点咱家佩服。但相爷比咱家明白,恶比善更能牵制人心。谢大人忠心耿耿,但现在依然铭记的不过几人。不说旁人,就说相爷的同门师弟,同为谢大人生前学生的韩怀瑾,现在就算接了他师长的班,但空占个御史大夫的地方无作为。相爷可想听听他当初在谢大人死后之时暗中朝内侍省里投了多少宝贝吗?”
    “若相爷之后想要行事,也自然少不了给朝臣交代。太子殿下如今虽为储君,但政绩细微,并不出挑,有时还得看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凑数……但这世上有笨办法,也有聪明办法,相爷是聪明人。”
    姜华当然知道倪从文能走到今天,哪里会不明晰这些朝廷上的污浊,只是他尚存几丝忐忑,疑心这倪从文是否有其师的忠贞不二。他给出的这些筹码,能否在他心中值些权重。
    巨舰只缘因利往,扁舟亦是为名来,他也不会奢求那些曾经的恩怨在今日就一笔勾销,大家缘因利往,各取所需。只看这位倪相爷究竟有多大的野心权欲了,人心欲望,永远是最好利用的东西。
    倪从文又打量了姜华好几眼。
    他知晓姜华曾在阉党全盛时最高享过帝王朱笔批红之权,朝中人的心思想法,不比他这个当年缺乏实权的丞相了解的少,现今姜华仍握内事大权,若能获其相助,内外相和,自然事半功倍。
    “咱家自幼也略识几个字,自然知晓‘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之理,相爷若是囿于一时成见,可就错失了大好机遇了。”姜华不知他内心活动,以为他仍在介怀当年阉党作乱一事,又补充言道。
    殊不知他这番言语,在外人看来更显其躁急之态。
    倪从文笑道:“总管在宫中苦心操劳,还牵挂朝廷,着实忠心耿耿。身为丞相,我自为大燕社稷永续而虑,总管既也愿为其而出一份力,本相定是不计前嫌。”
    见前怨雪释冰消,姜华当真心喜,乃至也浑不在意细思这话中真假,大家各取所需,更没有必要字据为证。于是脸上又显现出先前的油腻笑容,起身告辞道:“相爷胸襟宽广,咱家拜服,既然如此,若日后有何要事,咱家定当尽力帮衬一二,为相爷分忧。”
    倪从文微笑颔首,起身目送姜华离去。
    不一会儿,倪承志进门,瞥见了桌上的鸟笼和里面身插一刀、鲜血流注的金丝雀,不禁皱眉:“那姜华今日所为何事?”
    倪从文面上笑容敛去,对外面唤道:“来人。”
    门外的门房小厮进门:“相爷。”
    倪从文吩咐道:“把桌上东西收拾了。”
    “是。”下人领命。
    待几个小厮将鸟笼和血迹都擦整干净后,屋内重新回归了平静。
    倪承志皱眉不解:“看姜华这架势是在引衅威胁?”
    “不,”倪从文目光透露出意味深长,“恰恰相反,他是来好言讲和的。”
    “讲和?”倪承志讶异,“这帮阉贼向来诡计多端,又有几分真假可辨?父亲可要小心他们的花言巧语,别受了他们的蒙蔽。”
    倪从文捋胡笑道:“真假未必是最重要的,重在他有所求,我有所需。”
    “只是害怕这样的小人一旦沾染上身,他日反咬一口,徒生事端。”倪承志仍担心道。
    倪从文笑笑,说:“承志啊,你若身在局中,自然会害怕小人构陷,一旦出离局外,你便会发觉,与其费力改变我们的行为,倒不如去改变一直在旁评判这个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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